海棠已经走到茶楼底下，抬头一看就能看见巨大的红色招牌。
一步。
两步。
海棠顺着楼梯上去，走到最后一层阶梯时脚步一顿，她抬头，像是突然想明白什么，转头飞快地跑下楼梯，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在车上给品牌负责人打了电话，向对方道歉，告诉对方她无法赴约，这件事就此作罢，她很抱歉。
不管对方怎么想，反正她已经顾不上了。
做出这个决定，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有决断了。
只要答应韩早，她就不用再担心家里的欠债，也不会被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海棠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想了两天，期间母亲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问她家里到底怎么办。
母亲边哭边说：“那些人威胁我们不还钱就砍掉你哥的左手，再不还就砍右手——他们这是想杀人啊！”
“那是说出来吓唬你们的，真敢这么做我们可以报警。”海棠情绪再低落也只能安慰自己的母亲，“他们不敢真的动手，别被他们吓到了。至于办法，我在想，不要着急。”
“除了找苏朴，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海棠目光空洞地盯着雪白的墙壁，语气平缓道：“我又不是只认识苏朴一个人，为什么没有别的办法。”
“那你有什么办法？告诉我们一下，也好让我们安心啊。”隔着电话，她母亲的嗓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海棠一言不发。
沉默的态度在她母亲看来无异于表示无能为力，焦急道：“你别骗我们了，你就是没其他办法。不找苏朴是不是因为拉不下面子？你不想说，那我去——”
“别把主意打到苏朴头上！”海棠语气严厉地打断她的话，“我有办法，不需要你胡乱插手。”
“你能有什么办法？再拖下去你哥的手真被人剁了该怎么办啊？”
海棠扶住自己的额头，拿自己上了年龄的母亲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只是在威胁你们，不敢真动手的。”说着说着，她无力地垂下头，低声说：“或许剁了也好，帮他一次性永久戒赌。”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母亲却听到了，语气激动地骂她：“你这说的是人话吗？！那可是你亲哥，你怎么能这么……”
海棠难得听她的指责，直接挂断了电话。
世界安静下来，海棠在地板上静坐几分钟，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目光变得无比坚定，手一伸拿过放在旁边的手机，站起来走到窗边，点开通讯录，找到韩早的电话拨打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韩早带着笑意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来：“海棠？”
“是我。”海棠的嗓音里不带任何感情，甚至有些冷冰冰的，“我愿意和你合作。你需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提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很高兴你想通了。不过我认为更加详细的内容我们应该面谈，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对不对？”韩早笑道。
踏出了最初的那一步，之后的事情也没那么难以面对，海棠的语气很平静：“好，你尽快定个时间，我随时有空。”
韩早笑了笑，道：“放心，我现在就去安排，等会儿给你短信。”
电话挂断之后，韩早叫来自己的助理，让她去安排一个私密性好的见面地点，时间就定在明天。
鱼儿已经上钩，那自然要尽快提竿。
对韩早而言，今天是双喜临门。
海棠的事是一喜，另一喜则是她撕到了想参演电影的重要配角，这个配角已经确定由她出演。
以电影配角作为复出后的第一个角色，称得上是好的选择。
很快她的状态就会恢复到从前的。韩早自信地想。
*
挂了和韩早的电话，海棠打开电脑，点开word列出自己能提供给韩早的有用信息。
写着写着，她又停下自己敲击键盘的手指。
苏朴对她是很好很好的，会请她吃饭给她买东西，甚至不求回报的给了她二十万，可是她却选择背叛她。
道德是一道紧箍咒，但海棠选择了这条路，事到如今难以回头。
很快她的手机便收到韩早发来的短信，短信内容很简单，是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海棠将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动到上，继续往下写。
写得差不多了，她便用打印机打印出来，自己认真斟酌着。
晚上她点了外卖，因为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推到一边起身去洗澡。
手机铃声截断了她接下来的动作，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原本亲切的“苏朴”二字此时变得格外刺眼。
可苏朴的电话她不能不接。
海棠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高兴点，随后才按下接听键：“苏苏，怎么了？”
苏朴没有跟她整那些弯弯绕绕，开门见山道：“你家的事我听说了。”
海棠抓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沉默一秒，嘿嘿笑两声：“你在说什么啊？”
“没必要跟我在这里装傻。”苏朴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直接点明，“我说的就是你哥赌博欠了差不多两百万的事。”
电话另一头的海棠瞬间沉默下来，再开口时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艰难：“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我妈……”
“对。”苏朴直接承认了，“你妈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她说你不好意思把这件事告诉我，所以她来说，希望我能借钱给你们家。”
海棠不说话，苏朴便接着问：“那天你精神不好就是因为这件事，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是因为觉得我一定不会帮你的对不对？”
苏朴慧眼如炬，当海棠的妈妈把这件事告诉她的时候，她就大概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海棠的想法。
海棠第一次向她借钱的时候，她说过没有第二次，所以这一次海棠不敢把事情告诉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能想出什么办法？
苏朴轻声一笑，但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你打算怎么解决？两百万，去买彩票然后等着天降横财吗？”
“我没有这么想……”
在这个时刻，海棠的辩解听起来格外苍白无力。
“那你是怎么想的，说说吧。”苏朴不急不缓道。
“我——”海棠张张嘴，只发出一个音节便闭上了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那让我来猜一猜。”苏朴的声音很温和，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慵懒，“可以往好了想，也可以往坏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