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门开了,冯义善衣着整齐地站到了门口,四下看了看,回头道:“吴主任,你刚才汇报的全乡计生工作情况,我已经明白了。”
话音一落,吴仪红从冯义善身后闪了出来,“那好,冯乡长,我走了,以后有情况再及时汇报。”说完,无声地跑开了,现在她晚上行动都不穿高跟鞋。
吉远华就跟没看见一样,目不斜视,对冯义善道:“冯乡长,你看咱们是不是立马动手?”
“进来说话。”冯义善招招手,吉远华抬步紧跟进去。
“小吉,这事可不能大意了,你还得多作些了解,一定得把持稳了再动手,要不没啥力度,而且还打草惊蛇。”冯义善边点头边道,“我又想过了,之前我们自己认定那地条钢是党委牵头搞的,可仔细想想,还得有点想法备着。”
“为什么?”
“小吉,你看啊,庄重信是没去过那里的,马小乐是三天两头朝里跑的,虽然那也能说明些问题,但并不保准就能牵连到他们,万一他们要是撒手一推,说那地条钢跟他们没关系,咋办?”
“推?”吉远华道,“他们能推得掉么,随便问问咱大院里的,谁不知道那事就是庄重信和马小乐牵头搞的!”
“事实是如此,可你想想,如果质监局来人查了,谁能站出来证明?”冯义善盯着吉远华,“你会出来么?”
吉远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冯乡长,我明白了,那是纯得罪庄重信的事,估计没人敢。看来,这事的确还得再考虑考虑,得弄周全些。”
“知道就行,不管怎样,你得弄些资料出来,估算下他们的地条钢到底产出了多少,赚了多少。”冯义善叹了口气道,“娘的,保不准比我们的烟叶种植还要好。”
“行,我去查查。”吉远华答应着就要离开,又被冯义善叫住,“等等,你还得留意下庄重信和马小乐他们,看看他们有没有啥动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庄重信的话没错,此刻的庄重信和马小乐,正在苦苦思索着对策,他们知道,冯义善只要能抓住机会,就会给他们狠狠的致命一击。
“庄书记,你看我们是不是该避下风头?”马小乐皱着眉头,一脸的沉闷。
“怎么避?”
“先把火熄掉,停下来,等冯义善他们消停消停后,再点火开炉。”
“停火?”庄重信锁住了额头,“这么大好的形势,停火不可惜么?再说了,他冯义善要想举报,就是咱停火了,他也不会罢休,还是会让质监局来拆我们的炉子。”
“那咱们就等着他们先折腾?”马小乐觉得庄重信的分析也有道理。
“当然不能!”庄重信提高了声音,“不过我一时也还没想出啥好法子来。”
“庄书记,这事我觉得吧,冯义善还不会轻易出手。”马小乐寻思着道,“他肯定要先把咱们的地条钢情况给摸清了,然后再考虑怎么下手。如果说咱们的地条钢经营得不咋地,我想他不会轻易去举报,因为他一举报,到时咱们撒手推给金柱,也伤不到我们。”
“嗯,是这个道理。”庄重信缓缓地说,“那你有啥盘算没?”
“制造假象!”马小乐道,“这事得先告诉工人,无论谁问,都说亏本不赚钱。然后再让一半的工人先回家,说干不下去了。这样咱们的地条钢虽然产量少了些,可保险系数大!还有,找供销社老刘,一定要让他替咱们的用煤量保密!”
“嗯,小马,你想得很对!”庄重信道,“周全呐!”
“那就这么办了。”马小乐站起身来,“庄书记,我先去厂里看看,工人的嘴得先封住,要不随便一个人说出去就不好。完事后,就去供销社找老刘,谈用煤量的事。”
马小乐心急火燎地窜到了农机站,本来是要找金柱,让他传个话,但想到两个原因就放弃了:一来时间紧,二来怕金柱讲不清楚。
院子里仍旧雾气腾腾,还没得到指令的工人们干得满头大汗,但想着月底又有好几大百的票子到手,个个红光满面,干劲十足。
“完了手上的活,都停下,开个会!”马小乐伸大喊了一声。鼓风机的噪音太大,声音小了听不到。
工人们有点纳闷,这么好的光景,咋要停下了呢。不过他们都知道,虽然金柱每次来都以老板自称,但真正作主的还是马小乐。
“马主任,为啥要停呢,这炉火还正旺呢,停了可惜。”一个工人望望焰火腾腾的炉火,很惋惜地说。
“一炉两炉的,可惜就可惜了吧。”马小乐道,“最近出了点情况,得稳住了,咱们不能再大干了,要悠着点,从现在开始,减半,都减半,连人也减半。”
一听到人也减半,工人们的表情顿时变得不太好看,本来可以挣大把的工资,减半了,要谁回去都难受。
“呵呵。”马小乐笑道,“咋了,都呱啦着个脸?”
“马主任,你说减半,咱们这些人都挺出力的。”又一个工人说。
“行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思。”马小乐压压手,“一切都是暂时的,回去的人也是暂时的,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回来,或者你们自个商量下,分成两班子,每个班子干半个月。”
“行!”这个回答是异口同声,谁都不占便宜不吃亏。
“可是俺们不明白,为啥要减半呢?”工人们问。
“你们不知道,现在有人眼红,想搞我们!”马小乐道,“那些人想让县质监局来查我们,把这炼钢炉拆了。”
“谁啊,娘的,太缺德了,惹火了,逮过来投炉子里烧掉!”一个工人暴怒。
“别说气话,那没用。”马小乐笑呵呵地对那个工人道,“要么我告诉你是谁,你去把他弄来烧了?”
“我……”工人缩着身子,手抓脑袋,“那可是要吃枪子的。”
“哈哈……”所有的人一阵哄笑。
“好了,不要笑。”马小乐沉下脸来,“这不是开玩笑,是很严肃的事情。告诉你们,如果搞不好,咱这个厂子可能就真的完蛋了,到时你们还笑得出?”
工人们鸦雀无声。
马小乐趁机把该讲的都讲了,末了还挨个问有没有听懂,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
很快,马小乐满意地离开,去供销社找老刘,等会还得找金柱好好谈谈,万一遇到了事情该怎么处置,得有个预想。
不过马小乐行动得有点慢,当他走到离供销社大门还有五十米远的时候,看到吉远华出来了,一脸的得意。
本来马小乐想避开吉远华的,不过想想那有点萎缩了,便迎头走了过去。
“哦,这不是马主任么。”吉远华皮笑肉不笑地道,“哎呀,好,真是好!”说完,也不等马小乐回答,晃着脑袋走了。
“呸你娘的臭!”马小乐望着吉远华得意的身影,狠狠地淬了口唾沫,径自进了供销社。
没用多长时间,马小乐出来了,步履沉重。
就晚了那么一会会儿,竟然被吉远华走了个先,他从老刘这里得到了炼地条钢的确切用煤量。
马小乐极度后悔不该先到农机站去找工人,就是这一念之差,吉远华像苍蝇一样钻了个空子。不过他也因此知晓了,冯义善和吉远华看来是处心积虑的。
事不迟疑,马小乐赶紧跑到编织厂找到金柱,把一切都安排了,让他随时做好准备,按照最新指示办事。
金柱生性暴爽,毫不含糊,说咋样都行,大不了就是一死。马小乐对金柱这种脾性很不屑,指着他说有头无脑。
金柱能听得进去马小乐的批评,耷拉着脑袋不动,“那你说咋办?要是来人查了,让我顶下来当然没问题,可我心疼那些炉子啊,还有那么多东西,万一他们要拆的拆,带走的带走,还能由着他们?”
“那你有啥办法?”马小乐气呼呼地说道,“你可要记住了,别跟公家作对!要不谁也帮不了你!”
“公家?”金柱略有不满的表现。
“咋了,你想说啥,说吧,我不生气。”马小乐看看金柱,就像看一头发了怒的野猪。
“好,你不生气我就说。”金柱气呼呼地道,“事情是公家的,不过那也得靠个人来干么?既然这样,那就跟个人有关系,既然是个人,那他就有怕头!”
马小乐一听,一愣,没想到金柱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呵,金柱,可以了,会推理喽!”他笑嘻嘻地掏出香烟,甩了一根给金柱,“行,这话行,又有长进了!”
金柱嘿嘿笑点上了烟,“那不都是跟马大你学的么!”
马小乐眯着烟,边抽烟边想着金柱的话,很有道理,自己咋就想不到的呢。到时质监局来人,呵呵,随便送给他们吃拿卡要还不成么!想那冯义善和吉远华,多数不会送礼给质监局,他们的举报也不会自己出面,回旋的力度还有,所以,到时只管备好了几份大礼,等着质监局的人来查就是,多少也能通通路子。当然,那都是后话,眼前重要的还是按计划行事,减半生产,尽量不露声色,没准还能平安无事,或者干脆更保险点,极力说服庄重信,把地条钢先停掉。
寻思完了,继续眼前的事,马小乐问金柱,现在还有多少原料。八壹中文網
“不少呢,估计得有一百多吨吧。”金柱脱口而出。
“哦。”马小乐点点头,“等会你跟我去趟农机站,我再安排下事情。”
“行,那就赶紧走吧,还等个啥呢。”金柱性子急。
马小乐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又点点头,起身走了,金柱紧紧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