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装病(1 / 1)

“公子,后殿有发现。”

谢坚喊了一声,谢星阑和秦缨忙从一侧的小门绕进了后堂,便见谢坚指着元始天尊神像之后,“这里,这里有一处被烟熏火燎过的痕迹,且此处有个洞可通往前殿,若有人在此燃烧迷香,迷烟正好能飘去前面。”

秦缨对此物只闻其名,便迟疑道:“迷香真的能迷倒人吗?”

谢星阑侧眸瞟了她一眼,“你既知晓颇多奇门之术,却不晓得此物?”他收回目光,抬手在那烟熏处拈了拈,“迷香多用曼陀罗和闹羊花,普通人闻此物,不到半刻钟便会不省人事,而此处阴湿腌臜,能将迷香的味道掩下去。”

秦缨咋舌,沉吟一瞬道:“昨夜薛铭回府没多久便离开了,但凶手却先一步来此地,那说明凶手离开忠远伯府,也是刚回府便离去。”

谢星阑转身朝外走,出了门后,目光落在了裴朔三人身上,“你们三个昨夜各自回府后,可曾再出府门?”

裴朔无奈摇头,“我没出去过。”

崔慕之也道:“昨夜我在伯府多留了两刻钟,待商量好如何给婉儿治丧才自行离去,回府之后,我便再未出府。”

林潜狐疑道:“我也径直归府不曾离开。”

薛肃清面上青白交加地僵站着,谢星阑看着他道:“凶手是有预谋的谋害薛铭,你们为了隐瞒遗书内容,竟连是谁害了薛铭也不查,当真打算以意外论处?”

“当然要查——”

谢星阑话音刚落,另一道沙哑却掷地有声的声音在观门之外响了起来,薛肃清面色微变,连忙转身迎出去,“父亲,您怎么来了?”

来的人正是国子监祭酒薛献知,他年过半百,发须皆白,此刻被管家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他目光矍铄地盯着谢星阑,又从袖中掏出一方信笺,“不仅要查,还要和崔家姑娘被谋害一起查!”

薛肃清忍不住道:“父亲三思……”

薛献知横了他一眼,“三思什么?这封遗书,根本不是铭儿所写!是有人害了他,还要将谋害崔家姑娘的事栽赃到他身上,铭儿行的端做得正,有什么不能查?”

薛献知将那份遗书递给管家,管家捧着遗书交给谢星阑,薛肃清这边却道:“可是众口铄金,消息一旦走漏,外间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到时候铭儿便是清白之身,又如何说得清楚?京城世家之中,这样的事还少见吗?”

薛献知背脊笔挺,仍然执拗地道:“那也不能白白背了这罪过,岂非更说不清楚?”

薛肃清一时哑口,谢星阑已看完了手中遗书,又问薛献知,“薛祭酒为何说这遗书并非薛铭所写?”

薛献知轻哼一声,“字迹的确很像铭儿,可铭儿的字是我教的,他的习惯我最清楚不过,这封遗书,分明是仿写,且还写得颇为潦草。”

谢星阑眉头紧皱,“模仿字迹,也需要熟悉他的字迹才行,薛祭酒可知道有哪些人熟悉薛铭的字迹?”

薛献知微愣,一旁薛肃清道:“我父亲从前收过许多习书法的学生,林公子、裴公子,还有崔世子,都曾去我们府上学过,还有许多世家小姐也去过,短则半年,长则三五年的都有,这期间铭儿也跟着一道进学,此外,铭儿国子监的同窗也都熟悉……”

薛肃清说得多,可此番需要排查的范围却没有那么大,谢星阑径直问:“除了他们三人,威远伯府的赵雨眠,吏部尚书府的简芳菲,巡防营吴都统家的吴舒月,鸿胪寺卿家的傅灵,陆御医家的陆柔嘉,你教过哪几个?”

薛献知一听,“只有陆御医家的姑娘未曾教过……”

京城世家信奉诗书礼仪传家,无论男女,皆四岁开蒙,延请名师教习,男子是为了入国子监求功名,女子则修个才德兼备以说亲事,薛祭酒名望极高,京城公子贵女们自然趋之若鹜,可如此一来,除了排除了陆柔嘉之外,还有四人需得查证。

谢星阑当机立断,“薛铭的尸体你们可带回,但案子未查清之前莫要下葬,至于这遗书上说的,我们自然会去查证。”

薛肃清一脸欲言又止,薛献知却十分笃定遗书所言皆是假的,这时,谢星阑又道:“薛铭的贴身小厮何在?”

“小人在——”

“小人澄砚,见过大人。”

谢星阑招手令他近前,“昨日你们公子去伯府赴宴,可有何异常?”

澄砚摇头,“没有,昨日公子和崔世子他们一直在一起,没有任何异常。”

谢星阑去看崔慕之,“薛铭和你们没分开过?”

崔慕之蹙眉,“大部分时辰未曾分开,白日里行宴,他多饮了酒,曾几次如厕,中间总有离席之时。”

谢星阑又问澄砚,“昨夜案发之后,你们公子从园子里出来到回府之间,可曾遇见过古怪之事?”

澄砚抿唇道:“小人接到公子的时候,他面色便不好看,当时知道崔姑娘出了事,小人也不意外,一直到上马车,公子都只是有些惊惧,而后小人驾车回府,等到府外时,公子却整个人脸上都是冷汗,他站了片刻进门,当时老爷和二爷都歇下了,他便去见夫人,结果夫人也刚睡下,他在院子里徘徊片刻,什么也没交代便出门了,还不让小人跟随。”

“这中间,没有其他人与他说过私话?”

澄砚又摇头,“没有的,也就离开时,和裴公子几个说了两句辞别的话。”

谢星阑不再问,复又进门查看了一番薛铭的尸首,待确认并无更多线索之后,决定先去往威远伯府。

秦缨一听连忙道:“我也去。”

谢星阑盯着她,“你还真是不辞辛劳。”

秦缨扯扯唇,“既然开了个头,自当有始有终嘛。”

谢星阑眼神莫测,未做拦阻,待离开青羊观时,崔慕之几人意外地看着秦缨随他而去,都不解眼下是个什么局面,林潜迟疑道:“秦缨是怎么了,要做谢星阑的跟屁虫不成?”

崔慕之凝眸不语,裴朔摇了摇头,“本来十日破案就难,如今云阳县主跟着捣乱,谢星阑只怕也头痛得很。”

……

马背上的谢星阑不仅不头痛,反而像溺水之人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振奋,一个令他心潮沸腾的念头已经出现,却又被他不动声色地,强行压了下去。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又吩咐谢坚,“你亲自带人去查崔、林、裴三人昨夜的行径,此外,去找薛家的下人探问探问,看看薛铭与这些人之间关系到底如何。”

谢坚应是,领命而去。

秦缨坐在马车里,仔细地琢磨薛铭之死,虽然薛家人不承认遗书,但遗书上面写的不一定是假的,而如果崔婉和薛铭真有过私情,那谁会知道此事?

崔婉身边侍婢四年前被尽数撤换,且是因一场大病拖延了和淮南郡王府的婚事,那这场私情,会否就在四五年前?崔婉真心喜欢的是薛铭,她根本不愿嫁给淮南君王世子。

秦缨眯眸,若是如此,那林氏必定是知道的。

等马车停在威远伯府外时,已经是两炷香的时辰之后,谢星阑派人上前叫门,可刚进门,他们便被一个老成持重的中年男子拦住了去路。

“谢钦使,实在是抱歉的很,我们小姐昨夜回来便病了,今日一早本该入宫拜见皇后娘娘的,因这病,连宫里来接小姐的嬷嬷也告罪拒了,眼下实在不能见人。”

谢星阑往府内深处扫了一眼,“伯爷和夫人也不在?”

说话的是威远伯府管家,“伯爷入宫未归,夫人在照看小姐,世子也去神策军了,谢钦使,您想问什么,小人将小姐身边的侍婢叫出来?”

谢星阑狭长的眼尾微眯,但很快他道:“不必了,改日再上门。”

谢星阑转身便走,丝毫不拖泥带水,秦缨看的诧异,追上来道:“当真不问赵雨眠了?”

谢星阑兀自上马,“今日皇后行宴,是为了给二皇子相看皇子妃,威远伯府素来支持郑氏一脉,很希望赵雨眠能嫁给二皇子,可她竟然称病不去,多半不会作假。”

说完这话,谢星阑为了保险起见,又吩咐翊卫去找常来威远伯府的御医查探,而后调转马头,直往吏部尚书府而去。

秦缨乘着马车跟在其后,却不想待到了吏部尚书府,仍然吃了闭门羹。

“真是不巧,我们小姐两个时辰之前,被皇后娘娘派人接进了宫,还不知何时能出来,她身边两个侍婢也跟着一起入宫了,龙翊卫若要查问,只能等晚些时候了。”

谢星阑有些意外,“昨日你们小姐归府之后,可曾离去?”

“不曾离去,小姐昨夜受了惊吓,还是跟着夫人歇着的。”

谢星阑看了一眼简府匾额未做纠缠,他本来就对女子的怀疑更少些,何况这两家又有郑皇后做挡,但一转身,他看到秦缨正微微愣神。

秦缨正在回忆原剧情,原文中,郑皇后一开始看中的也是赵雨眠,可今日赵雨眠因病缺席,竟是简芳菲被接进了宫中,这是蝴蝶效应?

谢星阑只以为她气性受挫,便道:“查案便是如此繁琐,很多时候数日都无进展,眼下时辰不早,县主可早些归府。”

秦缨摇头,“不如去傅家看看?”

京城贵女皆对秦缨多有芥蒂,但因傅家和临川侯府有些旧交,这位傅灵也未曾与秦缨交恶,秦缨觉得,既然要问些私密之言,交情近些总好开口。

谢星阑不知想到什么,也正有此意,他们不谋而合。

鸿胪寺卿虽是一衙之主,但傅氏在贵族间早已没落,谢星阑与秦缨到傅家之时,府里莫名显得有些冷清,听闻他们来了,傅夫人和傅灵一起出来迎客。

得知为了他们崔婉的命案而来,傅夫人面色不甚好看,“我们灵儿昨夜归府也小病了一场,下人们忙活了半日才看她歇下,她不可能晚上还出去。”

傅灵闻言便道:“母亲身体也不好,不若先回去歇着,县主和谢钦使有什么要问的,女儿来回答便好了,免得扰了母亲清净。”

傅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那你可得说快些,免得邻里见着衙门的人在咱们府上不走,还以为你犯了什么过错,传出去可不好听。”

她说完这话,果真撂下秦缨和谢星阑而走,傅灵送她两步,回来时抱歉地笑笑,“母亲她这几日也有些不适,你们莫要介怀。”

秦缨当然不会介意,这位傅夫人是傅灵的继母,而她上面那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两年前便被这个继母送回族地嫁人了,后来她远嫁兖州,也是这位继母的手段。

秦缨道:“灵儿,你还不知,薛铭今晨也死了。”

傅灵吓得手中茶盏一晃,“什么?”

秦缨将前后道来,傅灵听得面色微白,秦缨又问她:“比起我来,你和崔婉他们走的更近些,你可知道崔婉和薛铭之间,是否有何旧情?”

傅灵瞟了他们二人一眼,又蓦地垂眸,茶盖与杯盏相错,生出一道刺耳的响,“这话从何说起?婉儿早就定了亲事,薛家又是京城中门风最为清正的人家,怎可能有何私情?”

谢星阑目光微沉,秦缨也看出傅灵不同寻常的紧张,她屏退左右,“现如今已经出了两条人命,衙门却还不知凶手动机,你若是知道什么,切莫瞒我们,你说的话只有我与谢钦使知晓,外人谁也不知你说了什么。”

傅灵唇角紧抿,“其实我也不知,只是……只是我正月里去忠远伯府拜访之时,听见张姨娘在外吵闹,她言语之中提到,说伯夫人当初将婉儿身边的侍婢卖掉,是因为婉儿有何不可告人之事,又说……又说婉儿装病装得辛苦……”

她像怕说错话似的,“那次绝没有提过薛家,可这一两年,我唯一想起来的古怪之地,便是那一次了,至于薛铭,他人生的俊逸,性子也极好,我从未听说过他私下与谁过从甚密。”

她有些后悔说这样多,“比起我来,婉儿与雨眠和芳菲走的更近些,若有何私情,也定是她们才知晓,缨缨,我今日说的,可千万莫要说出去。”

秦缨自然应下。

待离开傅家已是日落时分,金灿的晚霞铺满天际,秦缨对谢星阑道:“灵儿听见的话,或许是真的,但张姨娘多半是不知内情,否则也不会只是含沙射影,如今,恐怕只有林氏知道崔婉当初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只是装病躲婚事那样简单。”谢星阑沉沉地道:“若只是装病,她们母女又怎会跑去三清山那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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