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红裙(1 / 1)

谢星阑回衙门之时,正看到衙差领着一个挎着木箱的中年男子快步进了衙门大门,二人面上一片急迫,像衙门内出了什么事端。

谢星阑勒马,问上前行礼的门口守卫,“那是何人?”

守卫恭敬道:“是大人派人请的同和堂的大夫。”

谢星阑拧眉,一边下马一边问道:“生了何事?”

守卫道:“适才一对夫妻打官司,大人判了和离,结果审完大家都散了,那男人竟当堂对那女子动手,云阳县主当时在偏堂,听到动静过去制止,也和那男人动了手,结果——”

守卫话未说完,将马鞭扔给随从的谢星阑面色一变,步履如风一般进了中庭,守卫微愣,见谢星阑眨眼间便已走远,只得轻声自喃:“结果将那男人一招制住……”

耸了耸肩,守卫一边站回原位一边嘀咕,“谁能想到堂堂县主还有这等身手。”

谢星阑剑眉紧皱,面上凝了寒霜一般,眼见衙门各处有衙差来回,他眼底生出两分久违的阴郁,堂堂京畿衙门,出了男人打女人的事不说,竟还让秦缨上前制止,其他人都是吃白饭的不成?

请的还是同和堂的大夫,难道那男人受审还私藏了凶器?

同和堂是城西最有名的医馆,其中有几位名医尤其擅长疑难杂症和外伤骨伤,想到秦缨有可能伤势不轻,谢星阑面色又冷了三分。

他快步行至偏堂,见堂内无人,心底又是一沉,很快,他脚步一转往通向后院的廊道而去,待走出廊道,果然在后厢房中看到了几道眼熟的身影。

厢房门扇大开,堂中站着崔慕之和李芳蕤,沈珞和几个随从也面色沉凝地守在外面,看到谢星阑回来,沈珞忙上来行礼。

谢星阑沉声问:“她现下怎样了?”

沈珞微愣,抬眸便撞入谢星阑寒沁的瞳底,沈珞心底打了个突,虽觉谢星阑过问卢月凝之事的语气有些过分熟稔了,但谢星阑的眼神容不得他细想,他忙恭敬道:“事发突然,很有些凶险,大夫刚到片刻,现在人还未醒过来。”

谢星阑握着佩剑剑柄的指节泛白,迫人的阴厉之气丝丝袅袅地从他周身冒出来,他越过沈珞,大步进门,崔慕之看到他正要开口,却没想到谢星阑进门便转往西厢,他眉眼阴沉,像要找谁寻仇,但那急迫的步伐,又像只是担忧到了极致。

崔慕之想到屋内情形,立刻道:“你不能进去。”

谢星阑理也未理,崔慕之眼看着他要推门而入,忙上前道:“有秦缨在就行了,你进去做什么?”

谢星阑落在门上的手一顿。

有秦缨在就行了?

谢星阑意识混沌了一瞬,但很快,守卫和沈珞的话重新出现在他脑海中,他这才恍然意识到,从来没有人说大夫是给秦缨请的。

谢星阑蹙了蹙眉,忙将落在门扇上的手放下,他又想到了沈珞的神色,若是秦缨受伤,就算沈珞平日里再如何面无表情,也不该是那副单纯等待的姿态。

谢星阑有些错愕,从回衙门到现在不过片刻功夫,但这期间他好像神魂不清了,竟连这样简单的破绽都未发现,他指节动了动,竟还发现掌心生了几星冷汗。

见谢星阑慢吞吞地打消了进门的念头,崔慕之没好气地道:“不知礼数!”

一旁的李芳蕤早听说过崔家和谢家的旧怨,见崔慕之如此言辞,不由心弦微紧,这位谢钦使可不是好相与的,更何况刚才他的脸色那样骇人!

她这念头刚落,便见谢星阑转过了身来,看清谢星阑面上神色时,李芳蕤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只见谢星阑面上风轻云淡,仔细看,还能看出他眼底有星星点点的亮彩,那样的轻松自若,仿佛卸去了千斤重石,与片刻前相比简直是换了张脸。

谢星阑正庆幸出事的不是秦缨,哪还介怀崔慕之口舌之快,但他并不知道到底生了何事,于是面不改色地问:“有多久未醒了?”

崔慕之想到卢月凝今日闹的这一出便气郁,也不答话,李芳蕤因对谢星阑颇有感念,便上前道:“已经小半个时辰了,虽说卢姑娘这病不是一日两日了,但她的侍婢说,发的这样凶还是头一次,我们也没想到会如此。”

原来是卢月凝。

谢星阑了然,“怎会忽然病发?”

李芳蕤想到适才的情形,仍有些惊叹:“刚才公堂上有个男人动手打人,县主去制止,一招便将那男人制服了,本来没有任何意外,可卢姑娘在门口围看之时,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怎地,忽然就病发晕倒了,还有些窒息之状。”

谢星阑拧眉,又去看崔慕之,“她此前可如此过?”

崔慕之语气沉重地道:“此前我所见,大都是她养病的模样,这样凶险的病发,我也是头次见。”

谢星阑又觉古怪,“好端端的,她怎会来衙门?”

崔慕之唇角微动,却说不出口,一旁李芳蕤有些尴尬地道:“卢姑娘与崔世子闹出了什么误会,是来找崔慕之致歉的。”

谢星阑此刻已神魂归位,李芳蕤一句话他便想通了全部关窍,昨日卢月凝去了陆氏医馆,好端端晕了一场,秦缨和陆柔嘉好心送人归府,却见到了本不该出现的崔慕之,崔氏本是想和陆氏修好重新许婚,但经过卢月凝昨日那番安排,多半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星阑心底冷嗤一声,前世崔慕之将卢月凝捧在心上许多年,如今他和陆氏的婚约不作数了,对卢月凝的心思也要变了。

谢星阑喜欢这样的“变化”,思及此,他又去看合着的门扇,凝神静听时,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浅浅说话声,是秦缨的声音。

谢星阑站着未动,直到说话声落定,几道脚步声往门口而来。

不多时门扇“吱呀”一声打开,是秦缨走了出来,看到谢星阑站在堂中,秦缨眼瞳也微亮,“你回来了——”

谢星阑唇角微弯,“嗯”了一声。

秦缨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谢星阑此刻看她的目光格外柔和,竟令她有些不惯,她念头一转问:“是不是查到了紧要之处?”

谢星阑微怔,容色半敛道:“查到了许多庞杂,但不确定是否紧要。”

秦缨不禁撇嘴,“看你心境不错,还以为有何收获。”

她说完又看向崔慕之,“卢姑娘已经醒了,你进去看看她吧,大夫用了针灸之术,说卢姑娘此番的确是受惊过度,大抵是她自小被照顾的极好,没见过这般打人的暴力场面,一时受不住。”

崔慕之僵站着未动,本来眼下只有他和卢月凝最为熟悉,但他若进去探望卢月凝,仿佛就真坐实了什么似的,他道:“我已经往国公府送信,让她哥哥来接她。”

秦缨眼珠儿微转,似笑非笑道:“此处不是有个哥哥,为何还要费劲去另找一个来?”

“你……”

崔慕之气的脸都要青了,可卢月凝片刻前当着那般多人,一口一个“慕之哥哥”的叫,他根本无法反驳,而他从前照拂卢月凝惯了,也不明白他此刻为何如此瞻前顾后,常言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经过昨日,他没有在秦缨面前说这话的底气。

“我衙门里尚有公务在身,没法子在此多留,国公府来人之前,我留下崔阳在此照料,只要人平安无事便可。”

崔慕之僵声说完,果真将崔阳叫来一番交代,崔阳跟了崔慕之多年,最知道他从前如何关怀卢月凝,眼下见他竟要提前回刑部,有些惊讶道:“世子要回刑部,不正好顺路将卢姑娘送回国公府去?”

秦缨唇角噙笑,看戏一般望着他们,崔慕之也未想到崔阳如此没有眼色,面上一时间红白交加,缤纷多彩极了,“卢瓒会来接她,等卢瓒来了,你立刻滚回侯府。”

崔慕之目光锐利,语气更阴恻恻的,直吓得崔阳缩了缩脖子,他连连应下,又将崔慕之送出厢房,崔慕之走到甬道处,才忽然想起今日来衙门本就是为了过问案子进展,如今谢星阑和秦缨都在,他却如此狼狈离去?

几番犹豫,崔慕之终觉难堪,最终还是往衙门大门行去。

崔慕之前脚刚走,李芳蕤便促狭道:“县主好厉害,差点将崔世子气个仰倒,我常听父亲说这位崔世子最是清傲才俊,如今别的不说,在私事上却是牵扯不清。”

秦缨想到崔慕之的脸色,只替陆柔嘉觉得解气,待崔阳归来,秦缨便令崔阳进去面见卢月凝。

卢月凝刚刚醒来,心境正是糟糕,等了半晌没等来崔慕之,却等来了崔阳,一听说崔慕之让卢瓒来接她,自己回了刑部衙门,顿时红了眼眶,“慕之哥哥这是怎么了?这是要与我结仇了吗?回刑部本是与国公府顺路,他却不愿送我一程。”

崔阳局促地给崔慕之找借口,但卢月凝哪能听得进去,她掩面落泪,不知想到什么,又惊惶地拉着云竹的手,仿佛如此才能令她心安。

秦缨进门看她时,卢月凝见来人是她,也没了以礼相待的心思,只抽噎着不语,秦缨打量了她片刻,交代两句便告了辞。

出来对谢星阑和李芳蕤说,“她没什么事了,我们出去说话。”

几人相携而出,李芳蕤边走边道:“卢姑娘是久病之身,但胆子也太小了,当时我们赶到堂门口也就比县主慢了三五步,县主已经将那男人制住了,就这样她还是被吓晕了。”

秦缨也觉如此,便道:“刚才我离开之时,她还是心有余悸的模样,她说她不常出来走动,或许真是没见过这些觉得害怕吧,虽未看到打人,但当时那位夫人面上有伤,唇角还见了血,看着便令人骇然。”

李芳蕤点头,“是啊,看着那夫人悲哭控诉的模样,便觉得被打的仿佛是自己,他应该庆幸刚才去拿住他的是县主,若是我,我手比县主重上百倍!”

等走出甬道,正碰上周显辰带着衙差们从牢房的方向出来,见到谢星阑和秦缨,周显辰忙上来问道:“谢大人回来了,今次可查到什么了?”

谢星阑正欲答话,秦缨打断道:“适才那人如何交代的?”

周显辰道:“自然是不住地喊冤,说只是吓吓人罢了,先关个几日,让他知道知道厉害,竟然在衙门公堂之上动手,实在是令人愤然。”

秦缨肃容,“关个几日只怕不行。”

周显辰微讶,又去看谢星阑,迟疑道:“县主这是何意?”

秦缨道:“此人多有前科,但因此前被算作家内争执,衙门并未立案,可他们如今已经和离,此人不管是当街打人还是在公堂上打人,都是蓄意伤人之罪,周大人以为关上他几日,他便能知道厉害了?”

周显辰犹豫道:“但……”

“若只是关上几日,便会叫他以为就算在公堂上打了人,也只是在牢里随便待几天便罢,对于他这样的人,这几日的禁足并不算什么,下一次,他知道打人的后果如此轻描淡写,那他还会毫无顾忌地动手。”

秦缨语声严正,“周大人说得对,得让他知道厉害,但关几日不算‘厉害’,得让他知道律法不是儿戏,让他知道打人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如此暴戾伤人,这才是厉害。”

周显辰叹了口气,“县主的意思我明白,但是这样的事太多了,若都立案判刑,那衙门的牢房是不够住的,狱卒也要增加不少,衙门难以负担。”

秦缨也是一叹,“周大人也说这样的事很多,那是因为衙门并未明正典刑,律法写在公文上,大半百姓们大字不识,根本不知哪般有罪哪般无罪,久而久之,刑文律法变成了一张废纸,民间作恶之人无所顾忌,逞凶者才会越来越多。”

周显辰去看谢星阑,却见谢星阑若有所思地看着秦缨,开口道:“云阳县主说的极有道理。”

见谢星阑如此,周显辰略一思索道:“我明白县主的意思了,那此案便按蓄意伤人之罪算,再加上他藐视公堂,也的确该重责,判案之后,衙门张榜在外,令百姓知道如此便要坐牢。”

秦缨微微颔首,“下次若有家内动手伤人之事,周大人还可用此法,久而久之,百姓们对律法有了敬畏之心,作恶之人多了忌惮,周大人的政绩好看,老百姓更会觉得周大人是为民请命的好官。”

周显辰被秦缨这话说的有些惭愧,连忙应下。

李芳蕤在旁看得满眸敬服,谢星阑眼底也映着一片清辉,但秦缨自己明白,这一切都多亏她有个县主身份,等到了偏堂,秦缨才将此事按下。

几人都是为了案子而来,谢星阑命人拿出几份名目来,“这是今日所查,和此前的猜测差不多,安民坊以南多为杂院民居,其中虽是鱼龙混杂,但里面的人多为平头百姓,无法干涉衙门办差,只有北面的几处闹市才有出凶手的可能。”

“北面有两处最繁华之地,一是临着御街的两条长街,二是罗槿儿家旧书铺子所在的巷子以及外头的横街,按照卷宗上所记,今日走访了三十来处铺子,我又寻了窦家的一个管事帮忙,如今已经探明,临着御街那一侧的大部分商铺之后都有达官贵胄作保。”

“这其中有各处府邸私产,也有通过亲族打理自己不出面的,还有些则是与人合伙,这是名目,上面有些人家,你或许瞧着眼熟。”

秦缨拿过名目来看,很快道:“永川伯府?”

李芳蕤一听这话,连忙上前来探看,“这茶肆好像是外祖母当年的嫁妆,已经开了许多年了……”

秦缨接着往下看,“昌平伯府的绸缎铺子,宋侍郎府上的米粮行,定北侯府的……酒肆?又是他们府上的酒肆?”

谢星阑颔首,“不错,在御街上的这家,名叫乐宴楼。”

秦缨便道,“在长兴街上有处百宴楼。”

谢星阑也觉得巧合,但道:“长兴街上是五六年前开的,是在案发多年之后,虽然有些巧,但扯不到案子上去。”

秦缨颔首,又往下看,“段家的玉器行,卢国公家的是瓷器行,几年前已经关了,还有郑氏的金铺,这都是进项极大的买卖。”

谢星阑应是,秦缨这时又将去永川伯府之事道来,待拿出那份名单后道:“虽说当日有人提过范玉蘋的长相,但凶手也不一定就是从寿宴上得到的消息,毕竟也有其他人见过范玉蘋,因此这名目只做参考。”

谢星阑心中有数,没多时,早间派出去的所有衙差都回了衙门,衙差们摸排走访的功夫不及谢星阑,得来的名目更为庞杂,谢星阑和秦缨都十分习惯,李芳蕤看着那厚厚一摞纸沓,只觉头都要大了。

众人正在屋内议论,衙门口来了几匹快马,正是来接卢月凝的卢瓒,他一路行至偏堂,开口问道:“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见慕之,他可陪着凝儿?”

李芳蕤轻咳一声,“崔世子有公务在身,回了刑部衙门,他的小厮崔阳在照顾卢姑娘。”

见谢星阑和秦缨忙着,李芳蕤道:“我带你去。”

卢瓒应好,去后院途中,又听李芳蕤讲了来龙去脉,他面色微沉道:“凝儿胆子是小的,不过今日应该不止是因为打人之事,还可能因为慕之。”

见李芳蕤好奇地望着自己,卢瓒也不愿多说妹妹的闲话,直往厢房而去,等见到卢月凝,便见卢月凝红着眼眶,刚哭完没多久。

卢瓒专程接她,卢月凝也只能先回国公府去,云竹扶着卢月凝起身,眼看她颤颤巍巍的,李芳蕤也上前帮忙,适才李芳蕤并未在跟前,此刻见她这般善举,卢月凝不由去打量李芳蕤,只是她那眼神中除了谢意之外,还有几分莫名幽微之感,直看得李芳蕤心里发毛。

出了后院,李芳蕤一路将卢月凝送上了马车,卢月凝开口道谢,待入马车落座后,她又掀起帘络目光深长地望了她片刻,李芳蕤一脸莫名,身边的侍婢沁霜都上前道:“卢姑娘怎么奇奇怪怪的。”

李芳蕤抿唇返回,等入了偏堂,坐在了秦缨身边,秦缨头也不抬地道:“将人送走了?”

李芳蕤“嗯”了一声,听起来兴致不高,秦缨不由抬眸看她,“怎么了?”

李芳蕤疑惑道:“卢姑娘怪怪的,刚才我扶她出去,她时不时看我一眼,令我想到了当年刚回京城,我第一次与她见面的场景。”

秦缨一边在纸张上写字一边问:“第一次见面怎么了?”

李芳蕤道:“当时我刚回京城,认识的人不多,与她第一次相见是在外祖母的寿宴之上,那时她是跟着卢国公一起来的,我外祖母知道她没有女眷相陪,便令我在后堂招待她,我记得她刚看到我便像受了惊吓似的,而后一直盯着我看,好像我哪里很奇怪。”

秦缨笔尖微顿,“她盯着你看?看你的穿着?还是长相?”

李芳蕤摇头,“我也说不好,像是看穿着,又像是看长相,当时我以为我穿的衣裳有她不喜欢的纹样,还问她怎么了,但她很快恢复如常,只说我衣裙好看。”

“当时我觉得她那话不够诚心,她的衣裙都十分素雅,我却喜欢明艳的裙裳,我想她是不喜我那般装扮?再加上她总是病弱娇气,与我脾性不合,那日之后我便不曾主动与她交际,她倒也是真的不怎么出来走动,后来几次见面,倒没什么奇怪之处了。”

说着李芳蕤看了眼自己的红裙,“我母亲也说我应该素雅沉静些,我真是不懂,难道我如此便不似大家闺秀了?”

秦缨听着她的怀疑,也觉有些道理,毕竟卢月凝素来以佛门俗家弟子示人,连闺房内都是明净清雅的布置,待听完最后一句,她笑看过去,“谁说的,你着红裙明艳照人,没有人比你着红更好……”

“看”字未出口,秦缨笑意忽而一滞,她目光在李芳蕤眼下的泪痣上停留一瞬,连忙问道:“你与卢月凝第一次见时,也是着红裙?”

李芳蕤想了想道:“若未记错,应该是一件银红宫裙。”

秦缨握笔的手微紧,她将目光从李芳蕤身上收回,寒意像阴冷的蛇一般从她背脊爬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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