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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不识烟火(1 / 1)

世说五洲,“苍溪”为俗,“云中”多修,“蓬莱”唤仙,“他化”作魔,还余一洲谓之“无人”,无人之境,无人知晓,相传寻踪者亦无人生还,久而久之,天地灵气至纯至净的第五洲,也不过成了一块无人问津的土地。

凡夫俗子皆知世有五洲,可问起这第五洲,却是一问三不知,若非《修仙异事手抄》上有所记载,关于此洲的消息,怕是零星半点都无从得知。

祁凤对此并无多大兴趣,翻到了便扫了两眼,也无非就是感慨世人缺乏探索精神,心中想着其他东西,倒没发觉自己一时走了神。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司宸大惊小怪地喊了一嗓子,又逮住了她常年遗留在藏经阁的这抹灵息,对方毫不客气地掐住她的后颈,跟提着什么高级灵宠似的,有些好笑地问:“这是第几回啦?”

祁凤缩了缩脖子,笑而不语,心里冷冷地骂了句晦气,面上恬不为怪地扮出一副柔弱可欺的纯善模样来,“记不得了。”

她没有说谎,对着这个男人也用不着说谎。

百年前,司宸还是祁凤的二师兄,他们二人前脚后脚地修至无相境,纵然司宸那出神入化的境界修到了极限,可到底是没挨过最后的那道天劫。

天刑雷劫,挨得过便是一脚踏上仙途,挨不过虽不至于神灭魂消,但要说,在上天界做个半吊子散仙,未免难堪。

司宸从来不与祁凤想到一块,说什么宁肯当凤尾也不做鸡头,屁颠颠地跑去做了个驱云逐风的散仙,上天界的日子过得清闲了,便隔三差五地下来云中洲,拿她寻趣。

只因司宸知晓自己这个小师妹,一向自视甚高,绝不允许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起初那些年,司宸还能对着求仙无果的祁凤取笑几句,可眼见藏经阁的古籍野册都快被她翻个底朝天,百年过去仍是一无所获后,他也开始为她的仙途忧心起来。

他总问她,苦执是否已成心魔。

这一回也不例外。祁凤垂下眼睑,目光落在他衣摆下缘金丝镶边的卷云图案上,心道,你每每如此,我自是不想回应。

思及此,她那灵息化作的身躯便一瞬消散,穿过司宸的冰凉指尖,藏经阁的琉璃青瓦,青阳殿前的朝礼台,绕过结界密布的飘渺峰,门庭若市的浮华道,终于回到了毫无人气的清净峰。

祁凤半倚在竹榻之上,右手撑着脑袋,面上还盖着过风生凉的莨花纱巾,还未取下就感应到了久违的气息,倏然睁眼。

“你近日倒是嗜睡。”

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踱步至塌前,面上纱巾无风自动,扬了起来,他随即伸手捉进掌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榻上之人,道:“捏个清凉诀不就好了,用这俗世之物,倒是不像你了。”

身前的男人身长八尺,面容祥和,穿着一袭月白烫金缠枝莲暗纹长袍,外罩一件鸦青金丝滚边对襟广袖衫,腰上系着刺有业火红莲纹样的鞶带,云肩琉璃坠,眉间青阳印,金缕乾坤冠,来人正是青阳山派掌门,亦是祁凤的大师兄,季青。

季青闭关许久,如今气息内敛,修为已臻化境,不出百年必能飞升登仙,思及此处,祁凤心中又添恼意,眼神也跟着冷了几分。

季青却不以为然,似习惯了一般自顾自的在她身侧空余之处躺下,硬生生地同她挤在这榻上,祁凤不言语,他便也不多嘴。

第一次见季青时,祁凤便深深认定了他与自己是同类人,即便当初的他言辞间并无多么纯粹的求仙问道之心,但落进她眼里,凡是欲求,皆不分伯仲。

所以比起得过且过的司宸,她自然更看得上这位大师兄,当初她的师尊要他们三人自行抉择掌门之位,司宸选了她,而祁凤选的季青。

近年来,季青愈发内敛,眉目间亦难掩其温润清雅的气质,与祁凤初见他时的感觉已是大有不同。

虽和她一样,一头青丝早熬成了白发,但看进彼此眼里,不知怎的,这人啊,竟如顽石般,还残留着少年时的影子。

一粟居的竹门微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有人从外边推门入内,适才踏入一只脚,却又缩了回去,祁凤掀掀眼皮,掐了个疾风诀,刚要送出去就被季青圈住了手腕。

“若你不闹他,我便与你说件正事。”

季青的声音带着笑意,祁凤吃软不吃硬,一下捻灭风诀,抽出手来向外送了一道密音,不多时,便进来一位身着靛衫灰褂的少年。

清净峰未曾收过什么真传弟子,季青见她孤身只影,恐她修行之路凄凉寂寥,自作主张用泥塑之法,捏了个丑人娃娃随身侍奉。

娃娃吸收了清净峰的天地灵气,和祁凤真人那夜夜不可告人、九曲十八弯的小小心思,三两个月就褪去一身泥巴皮,转眼化作了她的贴心小棉袄。

娃娃生得人模狗样的,也不妨碍祁凤看着来气,硬是给他取个“丑娃儿”的名字。

“弟子拜见掌门,拜见师尊。”

“谁是你师尊?”祁凤一边坐起,一边恹恹地开口,眉间染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悦。

季青端坐如常,略显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而看向丑娃儿,道:“你可有事?”

丑娃儿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祁凤,眼眶红红的,似乎委屈至极一般,“师尊想吃的东西,徒儿都备好了,徒儿是来唤师尊用膳的。”

听着一口一声师尊,一口一句徒儿,祁凤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听到话末才记起,原来是自己昨儿想了一宿吃食,叫这丑娃儿领悟了去。

可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赶上季青在的这会儿来,果不其然,季青听到这事就饶有兴趣地看向她,他挑了挑眉毛,眼角闪着打趣的笑,“师妹,还真是……变了不少。”

祁凤不接他话,心里却问上了自己,日日想那些个俗世玩意儿,究竟是她一时心血来潮,还是真真思乡情切了呢?

她看着一桌子精心准备的江南小菜,看着季青竟招呼丑娃儿坐下一同进膳,软绵香甜的桂花糯米藕在舌尖化开,她也好似记起了春雨的潮热、夏风的狰狞、秋阳的灼烧和冬雪的湿冷。

可苍溪洲的人和事,却始终像隔着一场江南水乡的朦胧烟雨,听不真切,看不分明,消逝在了风里、雨里,消失在了不知哪条随处可见的青苔石板路上。

待她回过神来时,季青和丑娃儿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两个人神色各异地看着她。

季青的表情祁凤从没见过,是不像他会有的那种近乎麻木的波澜不惊,相比之下,丑娃儿跟见了鬼一样,惊恐之中却又似有几分晦涩的情愫,他的眼眶又红了一圈,怯生生地说道:“师尊,你想要什么……徒儿都会找给你的!”

祁凤拧起眉,心里头仿佛被千万根细细密密的针扎了进去,待眼泪顺着脸颊砸落手背,才听明白这泥人娃娃的胡言乱语。

不曾想……她竟是落了泪。

丑娃儿见她不语,还欲说些什么,所幸季青及时开了口,三言两语打发了他去,而这头丑娃儿刚走,梁上的司宸便被季青一道掌风击落在地。

司宸嗷嗷叫唤了两句,揉着屁股在祁凤身旁坐下,他从她手里抽走了筷子,毫不避讳地大快朵颐起来,嘴里塞着吃食含糊不清地朝她问道:“你哭自己修不成仙?还是哭那生死轮回不知凡几的无缘爹娘?”

季青摇了摇头,意思是吃也堵不上司宸这张嘴,祁凤难堪之余,又难得觉得这场面好笑,回道:“自然是前者。”

“我看照你这找法,就是上天界的藏书阁也藏不住什么东西,如此无所获还是早些作罢。”司宸也一反常态,正儿八经地说道,“我青阳山派不有九曜问天术?随随便便不就能占出个所以然来了嘛……哎哟!你打我做甚?”

季青给了司宸一记,不似打闹,也收起了之前嬉皮笑脸的作态,严肃道:“你也是随随便便尽出馊主意,当着我这个掌门的面讨论门派禁术,真不愧是你!”

司宸撇过头朝他笑了笑,身体靠过去挽上了季青的胳膊,腆着脸道:“好师兄,反正咱们禁术也讨论过了,不如再讨论讨论那个被封禁的法宝?”

祁凤闻言眯起眼睛,不动神色地去打量季青的脸色,只见他眉头紧紧蹙起,嘴唇抿成了一条坚毅的线,望过来与她对视的眼中,凝重之余又有几分飘忽不定的紧张。

“什么法宝?”祁凤开口询问道。

司宸松开了季青的手,站起身来收起笑意,眸中闪过一丝残忍,说话的声调也沉下了几分,只听他接着道:“上天界卷宗记载,数甲子前著名的八歧山战役,封印魔尊赢祸的人正是我派开山师祖道微真人!”

“那一役枯骨万里,死伤惨重,我派长老无一生还,而那道微具体如何封印也已无从得知,我只知卷宗残页最后写着一句话……”

“云中洲青阳弟子,凡启用八歧梦华录者,人神共诛之!”

听及此处,他们师兄妹三人同时噤了声,沉默了好一会儿司宸才又继续:“据说是因为此物有逆天改命之力,而如今到了大师兄这一代,八歧梦华录这个名字竟是鲜有人知。”

“这当中发生了什么、此物为何遭到封禁,以及……内阁长老们守着那半部残缺的梦华录又是为何?”

“司宸!”

“什么?”

两人一同开口,季青还未说只字片语,祁凤便有些咄咄逼人起来,眼神冷冷地扫视二人后盯着季青的眼睛,质问道:“掌门师兄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此法或可解我疑惑?”

季青耐下心解释:“我原本就打算今日与你说,是司宸急了……”

“那与我说了又当如何?”

司宸这回没再出声,心下了然,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

季青沉声道:“你想如何?”

你想如何。

祁凤依稀记得,如今已位列仙班的她的师尊,道衍真人,亦曾问过类似的难题,可自古世事难两全,自己那时又是如何回答的呢。

她……忘了。

至死记得的,是师尊同她说过,修行,修的便是自己想要的,所求的。

祁凤入这云中洲青阳山已过近千年,破五行,净六根,渡七劫,自认除飞升登仙外别无所求。可自修成云中洲第一大乘女宗师以来,眼见司宸飞升,季青后来居上,自己却始终原地踏步,最后的那道天刑雷劫亦迟迟未至,心中不免生了怨。

人世有句话叫做不成功便成仁,她对此深信不疑,于是她阖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卑躬屈膝地,对着那二人恳求道:“请掌门师兄助祁凤窥天,助我……寻得八歧梦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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