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国与金加仑港停火线的南段,永流河其中一条支流的出海口,连接着一座小型的海湾。
这座海湾有着近十公里宽的海岸线,两侧地势较高的半岛替海湾内的水域挡住了大部分的风浪,从而形成了一片小型的天然良港。
由于南侧的半岛在地图上形似半截香蕉,因此附近的幸存者们干脆将这儿称之为“蕉头湾”。
因为淡水资源丰富且水域宁静的缘故,方圆一百公里的不少渔民都将这儿当成了避风港,一旦遇上暴风雨便将渔船从海湾开进两岸树丛茂密的内水河中躲避,而自己则藏进附近事先准备好的庇护所中。
一些绕过婆罗行省最南角的货船也会选择在这儿躲避风暴,虽然它们开不进永流河的支流,却也能借着夹在海湾两侧的半岛避一避风浪。
久而久之,这儿便形成了一座规模不大不小的渔村,一名疑似威兰特人的大鼻子甚至还用一艘搁浅的废弃货船,在这儿开了一家名叫“弃船之乡”的旅馆,为附近的渔民和路过的商人水手提供廉价的酒水、食物、潮湿发霉的被褥甚至年老色衰的妓.女。
或许是因为金加仑港太过耀眼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这儿的土地不适合种植作物,且大多数时候都人烟稀少,帝国似乎选择性地遗忘了这块土地,一直没有向这里派遣总督。
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了渔民、水手以及逃犯逃奴们的“天堂”。
不过最近,这儿的情况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先是联盟的人在北边的半岛上插了个旗子,然后拍拍屁股走了,没过多久一伙扛着猛虎旗的帝国士兵也跟了过来,研究一番之后,在南边的半岛上伐木开荒挖起了壕沟。
地势相对较低的蕉头村便被夹在了两军中间,虽然看不见联盟的机枪,但帝国的机枪已经架在了头顶。
当地的渔民们哪见过这般阵仗,根本不用等帝国的人过来使唤,纷纷被吓得跳上小船逃出海湾,沿着海岸线往南的往南,往北的往北,各回各村,各找各家去了。
而那些水手们也因为没了船只过来,渐渐失去了踪影,如今只剩下一些无处可去的亡命之徒们还躲藏在这儿,遥遥无期地等待着那些不知何时才会来的顺风船……
……
越过金加仑港的“边境线”已经有一段时间。
自从进入这座藏在海湾中的小渔村之后,库纳尔只感觉心脏怦怦跳的厉害,拎着一捆麻袋的手心不断渗出汗水。
身为一名土生土长的金加仑港本地人,而且还是住在靠近海港的那一片贫民窟,他当然不会没有听说过蕉头湾和坐落在这儿的小渔村,只是没有真正去过这儿。
阿辛神色如常地走在他旁边,不过手却一直插在兜里没伸出来过。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二十来个年轻的小伙子,都是曾经住在一条街上的街坊。他们的手中拎着五花八门的家伙,有木棍,有锄头,甚至还有鱼竿,全都用装玉米的塑料编织袋包裹着,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里面放着的是枪还是别的什么。
瞥了一眼走在旁边的头儿,或许是被那淡定的表情鼓舞,库纳尔感觉心中镇定了些许,开始观察起了周围。
盖在这儿的窝棚大多都被废弃了,只有那艘搁浅的废船还隐隐亮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灯。
原本应该住着两三百人的村子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人。
而剩下的这些人,要么是骨瘦如柴的逃奴,要么便是些身上背着血债的狠角色。
就在库纳尔悄悄打量着他们的时候,当地人也同样在警惕地留意着这些来者不善的家伙。
几個面相凶恶的男人转身走进了窝棚间的小巷子,街边几扇黑黢黢的窗户忽然合上了帘子。
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让库纳尔忍不住绷紧了神经,他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和阿辛走近了些,低声说道。
“老大……很多人在看着我们。”
“眼睛在他们身上,他们想看哪就看哪,何况我们这么显眼,”阿辛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库纳尔,用很轻的声音嘱咐道,“放轻松,表现的自然一点,就像经常来这儿。你越是害怕,他们越会蠢蠢欲动……现在,做个深呼吸。”
库纳尔很听话地照做了,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阿辛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搁浅在海滩正中央的那座唯一亮着灯的“弃船之乡”旅馆。
“想象一下,那儿是我们的产业,甚至不只是那艘船,整个海滩上的那一片都是……”
“当然,我们得一步一步来,等赚到了第一桶金,我会先把那艘破船给买下来。”
已经冷静下来的库纳尔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老大。
如果说盘下总督府门口的住宅项目他能理解,毕竟已经有不少嗅到风声的市民和商人去那儿打听情况了,甚至还有连房子长啥样都没看到就把钱掏出来嚷嚷着要付款的傻蛋儿。
但这里完全就是一座废弃的渔村吧?
他实在想不出来这儿有什么好投资的。
联盟和帝国的阵地就在不远处的边上,一旦陛下大手一挥,这儿就会变成战场的最前线。
就连生活在这儿的渔民们都抛弃了这里,只剩下一些无可救药地家伙在这儿望着大海发呆。
虽说自己确实有提过想要买一艘船,但也没说是那种搁浅在岸上、且明摆着修不好的破烂啊……
就在库纳尔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那全村亮着的唯一一盏灯火旁。
隔着那生锈的船舱和舱门,站在门口的一行人甚至已经听见了里面隐隐传来的觥筹交错和嬉笑怒骂。
挥手赶开了飞在灯光下的蚊蝇,阿辛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很快有一声脚步靠近,接着吱呀一声将门给拉开了。
不出意外,站在门口的是一名背着步枪的帝国士兵。
那人高马大的家伙盯着阿辛和他身后那群瘦骨嶙峋的小伙子们看了一眼,随即嘴里发出一声嗤笑,挥手做出赶苍蝇的动作。
“滚远点,这儿包场了,去别的地方要饭去。”
并不在意他那嘲讽的语气,阿辛学着凯旋大酒店门口的那些侍者们,恭敬地微微颔首。
“……请替我向您的长官问好,就说一名叫阿辛的生意人带来了他感兴趣的东西。”
不等那士兵嘲笑,他将一直插在兜里的右手抽了出来,捏着一张面额100的西岚币塞到了那士兵的手中。
那士兵的脸上明显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不动声色地将钱收下了。
“在这儿等着。”
阿辛微微点头,看着那扇厚重的舱门重新关上,耐心地等待着那匆匆地脚步声走远。
并没有等待很久的时间,那脚步声便折了回来,借着厚重的舱门再一次向外推开。
这次那士兵没有废话,只是对他招了招手。
“你过来。”
阿辛询问道。
“我可以带上我的仆人吗?”
看在之前那一百西岚币的份上,那士兵也没好意思直接拒绝,只是不耐烦地说道。
“最多带一个。”
“谢谢。”
阿辛给了旁边的库纳尔一个眼神。
后者心领神会地回头,和那些一脸紧张跟在他们身后的小伙子们嘱咐了几句,然后便跟在老大的身后,一起穿过了那扇他们花了100西岚币敲开的舱门……
……
船舱内的空间意外宽敞。
旅馆的老板将最下层的甲板改成了吃饭喝酒的大堂,顺着舷梯上去才是旅馆的客房。
约莫五十来个帝国的士兵坐在一张张方木桌前,一边大声喧哗着摇骰子划拳赌钱,一边就着些小菜大口喝着劣质的啤酒。
库纳尔匆匆瞥了眼他们桌上的食物和酒水,都是些比起凯旋大酒店倒出来的泔水还不如的玩意儿。
搁一个月前吃土的时候他大概会吞咽口水,但现在只觉得反胃。
不过和他不同的是,这些士兵们却是吃的津津有味,一粒炸豆子都能就上一大口啤酒。
可见他们平时都吃些什么猪食。
虽然心中惧怕着他们手中的枪杆子,但并不妨碍已经吃饱喝足的库纳尔打心眼里瞧不起这帮穷鬼们。
没有在旅馆的大堂停留,那看门的士兵径直将他们带去了船舱走廊一侧的“包厢”。
这儿之前大概是船长或者大副休息的卧室,如今却改成了招待vip的包房。不算宽敞的房间内摆上了三张旧沙发围成一圈,中间还放着一张木茶几,刺鼻的烟草味儿和汗味儿混在一起,熏得人透不过气来。
五名身板高大的军官坐在沙发上,那通红的脸上挂着六七分的醉意和三分痞气十足的笑。
他们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身上只套着一件白衬衣,每人怀中都搂着一名穿着暴露的女郎,乍一看却分不出到底是谁吃了亏。
“你就是那个叫……咳,什么来着?”
坐在正中央的那军官打量了门口的小伙子一眼,呵呵笑了一声,揉了揉通红的鼻头继续说道,“听说你带来了我感兴趣的东西?”
“是的,尊敬的格尔吉特先生,帝国猛虎军的千夫长,”阿辛微微颔首,恭敬地说道,“鄙人名叫阿辛,久仰您的大名。”
空气安静了两秒。
格尔吉特微微眯起了眼睛,满身的酒气忽然醒了几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
“你从哪儿听说的我的名字?”
果然是这位。
阿辛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松了口气。
他其实并不认识眼前这家伙,只是听最近从蕉头湾回来的渔民们说,南边山上那支千人队的头儿叫格尔吉特。此人是个酒鬼,经常带着一众心腹下山去“弃船之乡”旅馆喝酒,不但次次赊账,而且经常一喝就是一整夜,喝醉了就口无遮拦地吹牛。
当然——
他不可能将实情告诉这家伙,而是用了一个笼统模糊的说法。
“是一位身在金加仑港,等待陛下好消息的贵人告诉我的。他不但嘱咐我一定要找到格尔吉特千夫长,还笃定地告诉我,这一整片区域的安全都是您在负责。”
那个叫格尔吉特的军官将眼睛眯的更小了,阴晴不定的表情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他们来到这儿还不到两个星期,竟然有人连这儿的布防情况,甚至是驻扎在这儿的军官是谁都搞清楚了。
这位“贵人”的身份怕是不简单啊……
心中拿不定主意,格尔吉特盯着眼前的小伙子继续说道。
“你说你带来了我感兴趣的东西?东西呢?”
阿辛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库尔纳,后者悄悄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虽然他已经很小心的掩饰,但那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胆怯。
看着那两只抖个不停的手,格尔吉特冲着这条土狗嘲笑了一声,冲着一旁的属下挥了下食指。
“我猜是一袋黑豆。”后者笑着上前从那笨手笨脚的家伙手中抢走了麻袋,接着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了系在袋子上的麻绳。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当他看清楚那麻袋中装着的东西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整整一麻袋的西岚币……
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当了这么多年百夫长,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大人。”他迅速回头看向了千夫长,眼中满是惊喜和贪婪,就差没把“咱动手吧”这话给写脸上了。
坐在沙发上的格尔吉特当然也看见了那塞满一麻袋的钞票。他的反应虽然不如属下那般夸张,却也不由自主地僵住了脸上的笑容。
放下了翘在膝盖上的腿,他伸手推开了满身酒气坐在他腿上咬耳朵的女郎,坐直身子严肃地盯着那个叫阿辛的小伙子,用下巴指了指那塞满了钞票的麻袋问道。
“这是?”
“是那位贵人托我献给您的礼物,”阿辛微微颔首,就像一位真正的大户人家的仆人,彬彬有礼地说道,“不知道您对这件礼物是否感兴趣?”
库纳尔悄悄看了旁边的阿辛一眼,向他递去了惊讶的视线。
出发之前他们明明商量好,这是走私货物的“定金”来着,怎么突然变成礼物了?!
格尔吉特同样盯着那个叫阿辛的小伙子,眼中既有惊讶,也有贪婪,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和那个头脑简单的属下不同,除了钱之外他还得考虑其他问题。
这一麻袋的钱至少有四五十万了,显然不可能是一个鼠族人穷鬼能拿出来的巨款。
他心中念头转的飞快,几乎把整个金加仑港所有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名字都给过了一遍,却依旧没想出来什么头绪。
旅馆大堂的气氛一时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站在门口的两名士兵已经在百夫长的眼神暗示下,不自觉地将手放在了靠近枪的地方。
库纳尔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努力想着自己的船和那些等着船票的姑娘们,努力不让胆怯的表情浮现在了脸上。
盯着阿辛看了半天,格尔吉特千夫长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再问你一遍,钱是从哪儿来的?”
那声音带着一丝锐利的锋芒,和那视线一样的锐利,就如同抵在猎物喉咙上的匕首。
轻轻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阿辛努力保持着镇定,继续说道。
“他不方便透露名字,保持必要的神秘对你我都好……您也不希望在停火协议生效之后被当成一个碍事儿的麻烦吧。”
“你特么说什么?”坐在沙发上的百夫长忽然暴怒起身,腰间的配枪已经拔出抵在了阿辛的头上。
有那么一瞬间,阿辛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凉。
恍惚间那个拿枪抵着他脑门儿的男人似乎变成了维克拉姆——那个被他爆头的狼族人小伙儿。
这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估计和当初自己看着维克拉姆时一样,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就算他们在战场上被联盟打的抱头鼠窜,就算他们的能力比一头猪好不了多少,手握权力的他们站在自己的面前仍旧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他们只用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他。
不过——
他不能死。
他的家人们才刚刚过上好日子,未来的日子会更好,他还要送弟弟妹妹们去曙光城读书,还有给他们找个念过书的嫂子,还要给他的第一个朋友库纳尔买一艘船,还要让那些指望着他的人吃饱饭……
他决不能倒在黎明之前!
坐在沙发上妓.女们已经吓呆了,库纳尔也被这突然拔出的枪给吓傻了。
阿辛轻轻咽了一口唾沫,努力将恐惧的表情藏在麻木的面孔背后,轻抬双手后退了半步。
“冷静点……朋友,杀了我除了弄脏你们的衣服,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那人已经打开了保险,拇指拨动了锤击,不过就在他正要扣下扳机的前一秒,格尔吉特开口了。
“那位贵人麻烦我做什么?”用眼神示意门口的士兵将屋里的几名妓.女带了出去,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阿辛问道。
看着从自己脑门上挪开的枪口和一旁关上的房门,阿辛知道这家伙这次是真的对自己说的话感兴趣了,于是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一件对您来说很容易的事情,只需要您在边境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帝国的货物通关进入金加仑港。那位大人可以向您保证,每一笔进入港口的货物都有您四成的利润。”
格尔吉特冷笑了一声。
“陛下下诏严令禁止一切人员和货物进入金加仑港,那位‘贵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整条边境线足有数百公里,陛下的眼睛不可能安在每一处,”阿辛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如果他真有那个能力,你们的补给状况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抱歉我找不到更礼貌的形容词来描述,但您一定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格尔吉特的神色微微动容。
那家伙不只是掌握了猛虎军的战略调度乃至人事安排,竟然连他们的补给状况都搞清楚了?!
这尼玛还打个毛啊!
他甚至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这家伙背后的那位贵人。
能在帝国的军队系统有着如此深远的影响力,除了迪利普亲王之外不可能是别人了,就连尼哈克总督都不可能!
可是迪利普亲王这会儿应该被联盟关着才对,难道联盟也在这件事儿的背后掺了一脚?!
他的心中翻滚着惊涛骇浪,阿辛的脑海中也转的飞快,为他先前那番临场发挥的说辞补上了最后的一句。
“格尔吉特将军,陛下指望用禁运压垮联盟是不现实的,受伤的终究是帝国的子民。同样的,联盟指望靠着一座海港喂饱全城的牲口也是不划算的,他们得不断地从自己口袋里拿钱买玉米去养着那些人,那些人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八壹中文網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格尔吉特眯起眼睛问道。
“关系很大,”阿辛认真地说道,“他们不希望金加仑港的幸存者在他们的统治下挨饿,如果蕉头湾出口的货物关乎当地幸存者的生计,莪想就算帝国与联盟再一次撕破脸,他们也不会将这儿开刀。”
他并不能保证这一点,也拿不出任何担保。
然而却架不住已经在脑袋里将那位“贵人”的身份自圆其说的格尔吉特千夫长胡思乱想。
有道理啊……
换自己是联盟的指挥官,反正朝哪儿开炮都是开炮,咋也犯不着往利益相关的地方打。
光是想到这里,他就已经心动了,故作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
“我没空算你们的利润,我要从交易额上抽两成。”
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做成的买卖,他也需要上下打点一些人,包括到万人队的那一层。
“没问题!”
阿辛一口答应了下来。
虽然他很快便后悔自己答应的太快,但对面似乎也是头一回干这事儿,并没有发觉任何异样。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格尔吉特麾下的千人队以后勤采购的名义为出入关口的货物做掩护,将货商和货物放到蕉头湾的渔村中,而货款的交割以及交易的商谈则在“弃船之乡”的旅馆内完成。
而作为他们的第一笔生意,格尔吉特表示可以向他提供一批总重六百吨的鹰嘴豆和黑豆,并以五百万西岚币的价格成交。
这批货物算下来相当于每斤4.2西岚币,甚至比联盟登陆金加仑港之前的市场价还要便宜一些!
目前一斤豆子的价格已经破十,将这批豆子运回金加仑港卖掉几乎是两倍的利润!
虽然格尔吉特慷慨地免去了第一笔买卖的抽成,但阿辛很清楚这个贪婪的家伙肯定已经将抽成算在了总价中。
至于这么多豆子是从哪儿搜刮来的,是怎么搜刮来的,他并没有多嘴过问,毕竟那不关他的事儿。
他只是提出下次打算买一批双头牛,以及麻烦格尔吉特帮忙留意一下亚麻、染料商人的事儿,而后者也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双方约定了货款交割的时间。
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格尔吉特甚至大方地挥手,将这座建在废船上的旅馆直接送给了阿辛。
反正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至于这座旅馆原来的主人,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就因为找讨要酒钱和鼻子不够大的缘故,被他的手下绑着石头扔海里沉了。
能混到跑来这穷乡僻壤开个破旅馆,还这么不懂事儿,就算真是威兰特人,怕也是威兰特中的鼠人。
何况是不是还不是他说了算?
这儿的员工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老板出事儿了,还盼望着那个自称威兰特人的老头回来结算他们的工钱。
“……再见了朋友,这是我喝的最开心的一顿,希望以后也是。”
站在旅馆门口的格尔吉特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一脸醉醺醺地伸出胳膊勾住了阿辛的肩膀。
自从被发配到这个鬼地方,这还是他头一回没喝到天亮就尽兴地拍拍屁股走人。
阿辛恭敬地微微颔首,面带笑容地看着这位军官。
“欢迎再来,我保证您过两天再来的时候,一定能喝到真正能配上您尊贵身份的美酒,最近金加仑港到货了不少只有银币才能买到的好东西,包括那些避难所居民们的酒。”
“哈哈!那我可得好好期待下了!”
格尔吉特闻言大喜,嘿嘿笑着拍了拍这小伙子的肩膀,当着自己部下的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光看这亲密无间的样子,根本想象不出来这家伙的手下,刚刚把枪抵在了这小子的脑门儿上。
目送着那群士兵朝着南边的方向离开,直到他们走远了,阿辛才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就像掸去那儿的灰尘。
站在旅馆门前的一众小伙子们都是一脸崇敬地望着老大,就像在瞻仰着一位神灵。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老大光是站在这儿没躺下,就已经快用尽全身的力气了。
“比我想象中的快,我本来打算赚到第一桶金在把这儿买下来的,结果在这之前就实现了……”
清了清快夹断的嗓子,阿辛拿回了原来说话的腔调。
他先是故作轻松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旅馆,接着又瞟了一眼旁边几乎把“崇拜”一词刻在脸上的库纳尔。
“以后这里会有很多客人,我们得把它翻修一下……至少把它的档次提上来。”
“遵命,老大!我立刻去找人办这事儿。”库纳尔挺直了腰板,那样子就像一位忠诚的士兵,对“将军”的命令没有半点儿怀疑。
阿辛点了点头,接着又看向了旁边那片低矮的窝棚,以及那藏在阴暗角落中的一双双写满畏惧的瞳孔。
之前那一双双眼睛还敢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现在却连和他对上视线都不再敢。
不过他的心中并没有半点儿奚落或者嘲讽。
他从帝国在金加仑港的惨败中学到最多的一件事儿就是团结,他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着如何团结这些和他一样的穷鬼们。
钱和尊严。
自己刚好有多余的可以给他们。
“库纳尔,我的朋友,你说得对……我们确实需要一艘船来做事儿,而这里正好有一群经验不算丰富但勉强能用的‘水手’。”
他顿了顿,思索着轻声说道。
“我们正好可以给他们找一些活儿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