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我们什么时候下去?”
卜风和印虎隐藏在黑暗中,问靠在后墙上的夏侯樽。
“等到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再下去。”
“啊,那会不会太晚了?”印虎有些担心,这么多杀手啊,飞燕将军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吗?
“放心,她不会在这里丢了命的。”
百里飞燕这个人命大得很,多少艰难险阻都闯过来了。如今这场面,于她算不得什么。
虽然王爷这么说,但卜风和印虎两个人还是紧紧盯着院内。
只见屋内刀光剑影,呼喝声不断。
这一群杀手们前一刻杀进去,不多会儿就被人从里面踢飞了出来。
百里飞燕紧跟着飞身而出。
一闪身就来到其中一位杀手身后,手中剑一转,直接就抹了那人的脖子。
然后将这个人的尸体踢向了对面之人,就在那人要躲开的瞬间,她长剑刺出,一剑入腹,干脆利落又解决了一个。
“利落啊!”
卜风赞叹。
“飞燕将军这身手,的确了得,看样子都不需要我们出手了。”
“这,以这些杀手的武功,应该还不是乐高伦的心腹死士,他们只是被派来打前阵的。”
百里飞燕干脆地了结了几名潜入进来的刺客,在他们都倒下后,空气忽然冷凝了下来。
卜风和印虎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好强烈的杀气啊!”
别院周围,忽然多了很多道杀气。
每一道杀气都不可小觑。
夏侯樽也正色起来了。
乐高伦为了洗刷自己的耻辱,这次居然将自己带来的杀手,全派出来了,要的就是万无一失。
四位杀手正面缠斗,每一招都是杀招。
百里飞燕人被堵在走廊,方寸之地施展不开。
每一刀差一点都能要了她的命,可就是这个差一点,让那四人久久都没能将人拿下。
不但没拿下,可以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王爷,我们出手吧,再不出手只怕迟了!”
印虎看着都着急。
里面的情况太危险了。
飞燕将军可不会总是这么幸运的。
要知道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那就会倒在对方剑下。
夏侯樽已经失去了脸上的从容,但开口的话还是:“再等等。”
印虎不知道自己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为了在最后关头再出手,这样飞燕将军就更加感激他?
不至于吧。
这样有些过分啊,很容易就玩脱了。
只这么一会儿,院内的战斗又发生了变化。
就在百里飞燕被这四名杀手逼得只能招架时,又有四名杀手飞出,手上拿着铁链在瞬间就缠住了百里飞燕的四肢。
将她整个人都拉到了半空。
战斗结束了。
杀手阴翳地笑着:“我们的人只要用力,就能随时将你扯成几瓣。”
百里飞燕微笑不答。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笑?不笑难道还哭吗?”
“你应该哭的。”
“哦?”
“因为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而且你很快就要死了。”
“你都说了我要死了,而我这个人呢,在死之前不喜欢哭,我想要笑着死。”
“那就成全你吧!!”
杀手举起了手,只要他手放下,这些人就会顷刻间将百里飞燕撕开。
“王爷!”
印虎已经大惊失色。
可就是这个时候,夏侯樽还是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王爷到底在等什么?
夏侯樽面色变了又变,他别的地方都没有看,只看着那个被拉到了半空的百里飞燕。
百里飞燕似乎知道他已经在附近,在和那些人说话的同时,还轻轻摇了摇头。
她在让自己不要出手。
她就这么的自信?
不怕有万一?
该怎么办呢?
杀手的手放下了,那四位开始用力,百里飞燕的身体很快就被他们拉直了,撕裂感开始传来——
印虎焦急甚至有些愤怒地看着自家的王爷,他不理解。
“我们上!”
夏侯樽不能再等了。
再这样下去,百里飞燕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是!”
卜风和印虎一喜,正准备上,这时候就听见几声惊呼声。
又有一拨人出现在了院墙上,他们一身夜行衣,脸也都被蒙得死死的。
手上拿着弓弩,对着院内的这帮杀手直接射了过来。
杀手们倒下了好几个,另外几个也丢下了百里飞燕就近躲藏了起来。
新来的这拨人,靠着装备压制,很快就稳定了局面。
杀手们眼看着没有机会,那个跟百里飞燕说话、疑似杀手头领的人,手中抛出一枚灵蛇镖,想要结果了百里飞燕再撤。
可地上的百里飞燕居然早有准备,身体一滚,躲过了这枚灵蛇镖。
灵蛇镖虽然躲过了,但百里飞燕还是疼得在地上打滚。
“薛公子,你没事吧?”
后来的那拨人来到百里飞燕身边问。
“我身体好像是要撕裂了一样,好疼啊~~”
“我们这就带薛公子走。”
那人手一招,便来了一名属下,直接将百里飞燕扛起来了。
大伙儿穿过宅院,来到了门外,那里已经有一辆马车几匹马在等着他们了。
将百里飞燕放上了马车,大伙儿就匆匆离开了这里。
等到他们走后,夏侯樽才带着卜风和印虎走了出来。
“王爷,你早就知道会有人来救飞燕将军?”
“今晚这出好戏,本身就是百里飞燕为了他们演的。他们要是不来,这戏唱给谁看?”
印虎单膝跪下,“属下该死,居然怀疑王爷。”
“你怀疑本王什么?”
“属下怀疑王爷、王爷是在等待时机再英雄救美。”
“哼!本王还犯不着拿百里飞燕的命开玩笑!”
夏侯樽倒没有怪责印虎。
反而是在感慨,他的属下什么时候也这么关心百里飞燕了?
两个人可没有什么接触啊。
只能说镇北将军府实在是太得人心,这位飞燕将军也很讨人喜欢。
让他的小印虎急得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但王爷,咱们就这么放心让飞燕将军被他们带走吗?”卜风则问。
“没事,救她的人是大皇子鄂旭翼,应该不会为难她。”
夏侯樽早就知道了百里飞燕的计划,也知道她接下来想要做点什么,这种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去支持她。
这对他们大晟国也有好处。
百里飞燕见到鄂旭翼,那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时候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刚被大夫诊治过,还好好睡了一觉,总算可以爬起来了。
在院子里迈着两条腿,艰难走着路的时候,鄂旭翼就站在小花园内。
这里是宁国水部郎中章蔷的家,这个人平时深居简出,在朝堂上没有什么存在感。
却是大皇子鄂旭翼的坚定拥护者,这一点别的人都不知道。
而鄂旭翼这段时间主修水利,要经常跟这位水部郎中商量事情,他出现在章蔷府上,也不会引人怀疑。
所以将百里飞燕藏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原本他是要将人放在大皇子府的,可就在这两天内,鄂旭翼发现里面又混进了陌生面孔。
不用想,肯定是他那位好弟弟派过去的,就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大殿下。”
百里飞燕看到他,紧走两步上前行礼。
她走得颤颤巍巍的,看着就伤势不轻。
“薛公子不必多礼,你身体多有不便,还是少走动一些为好。”
“飞白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大夫也嘱咐我站起来活动活动。”
“如果我的人去早一点,那薛公子也不必受伤了。”鄂旭翼有些遗憾地说道。
百里飞燕心中轻笑。
人是到得挺及时的,只是出手的时候却故意晚了点。
大概也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陷入了绝境吧,也想看看这里面是否还藏着别的名堂。
很聪明。
“大殿下说哪里话,要不是你相救,飞白这会儿已经是个死人了。救命之恩,必当铭记于心。”
“飞白兄客气了,你我一见如故,见你有难,帮你一把也是应该。只是飞白兄,为了一个女子得罪尧国的小王爷,真的值得吗?”
这也是鄂旭翼想不通的地方。
“大丈夫做事,许多时候不问值不值得,而是想不想做。”百里飞燕挺直胸膛道。
“说得好!”鄂旭翼笑着颔首,“本皇子就喜欢飞白兄身上的这股正直和气魄。”
“大殿下谬赞了。”
百里飞燕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薛某就是一介莽夫,头脑简单,人也比较冲动。”
“欸,飞白兄可不是莽夫,在我看来,你是侠肝义胆、热血为怀。我最钦佩你这样的英雄,飞白兄如果不嫌弃,就留在章大人府上养伤,也与我做个朋友,如何?”
“在下一介小民,岂敢和殿下做朋友?”
“朋友相交,哪用管那些,端看性情是否相投,飞白兄,你说呢?”
“是!”百里飞燕也很干脆,“承蒙大殿下看得起,视我为友,飞白也断不会辜负大殿下。”
“好!”
鄂旭翼十分高兴,让章蔷多准备了一些酒菜,交到了新朋友他高兴。
晚上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谈天。
鄂旭翼说他这些年十分的孤独,也十分迷茫。
他虽然贵为大皇子,可却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谨慎,不敢出一点差错。
这些年也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因为每一个亲近的人,都有可能会背叛他,要他的性命。
“飞白兄,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这么痛快地和你做朋友?”
百里飞燕笑了笑,“不好奇,因为我知道大殿下此刻也没有多相信我,但你确定我应该不是你的敌人。”
“哦?”
“七皇子和小王爷一心置我于死地,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
“看来我和七弟之间的恩怨,已经是众人皆知了。”
“兄弟本该如手足,可一旦牵涉到大位,就会变得复杂起来。当然,寻常百姓家,尚且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兄弟阋墙,更遑论是皇室呢。”
“飞白兄虽是个逍遥江湖人,对这些看得倒也通透。”
“有人的地方就必有纷争,江湖也不见得就真能逍遥平静。”
“说的也是,但我想和飞白兄做朋友,却并非如此,更确切说不仅仅是如此。”
“哦?”百里飞燕这一回是真的诧异了。
“还记得上一次,你跟随钟离兄弟前往大皇子府,你和他说起巫言族之后吗?”
百里飞燕做出很诧异的模样。
又似乎是想不起来有这么件事了。
尔后反应过来,抱歉道:“大殿下,飞白口出狂言,无意中冒犯了娘娘,还请您恕罪。”
鄂旭翼拍拍她的手背,让她无需介怀。
“我很感激你。”
这句话发自肺腑,“在整个宁国,都没有人相信我的母妃是无辜的,但你却可以笃定地说出人不是我母妃害死的。”
“大殿下,我……”
“谢谢你。”
其实上一次,鄂旭翼就动了想和百里飞燕结交的心思。
但那个时候他不确定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心人故意安排到他面前来的。
这些年危机四伏,让鄂旭翼很难再去交付信任。
直到这段时间,看到了百里飞燕的所作所为,也确定她不是鄂旭君的人,才终于出手。
百里飞燕怔住了。
望着面前的男子,俊逸的面庞,绝世的风姿,本该是潇洒意气,但在他的眉眼处却已经染上了太多悲情的色彩。
不管是鄂旭翼,还是他的母妃,抑或是整个巫言族,本身的存在都像是一种宿命般。
前世,鄂旭翼被鄂旭君杀死了。
他的母妃没多久也被鄂旭君逼死了,整个巫言族被连根拔起。
看到他,百里飞燕也想到了自己的家族。
“大殿下,飞白可以向你保证,自己绝不是七皇子的人。在你和他之间,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更多的百里飞燕不能保证。
但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然而鄂旭翼却笑着看向她:“飞白兄,你什么都不需要跟我保证,你也不需要为我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陪我喝喝酒,偶尔听我说说心里话,这些就够了。”
这些年,鄂旭翼一个人实在是太孤独了。
他也希望能有个朋友,一个朝局之外、不涉及任何利益之争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