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炭治郎如此情真意切地倾吐真心,玉霄动摇了。
她很清楚自己一直在说谎,对炭治郎的好也不过是因欺骗而产生的愧疚,却没有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的事情过度在意与干涉,导致这份本该另有其主的感情偏向了自己。
这无疑是错误的,产生这样的情况也并非玉霄本意。
然而她早已不是局外人,如今身陷囹圄而不自知,如同逐火的灰蛾,本能地扑动翅膀追逐着那道光亮,直到火焰燃烧了她,才将她唤醒。
炭治郎为人正直,心地善良,无论何时都怀揣着一颗赤诚之心待人,他的温柔既不像秋雨那般连绵不绝,也不像夏雨那般声势浩大,而是春日绵绵细雨般,柔和而细腻,真正做到了恰到好处。
正是这份温柔无时无刻地吸引着玉霄,牵动着她,使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可过去那些破碎的记忆又在不断提醒着她──异类终究是无法融入人群的。
那些曾对她抱有好意,给予她温暖、教会她爱为何物的人,皆因她而无可避免的相继离去。
随之而来的则是人们的谩骂与声讨。
由嫌恶憎恨的目光,组成了无数把无实质的尖刀,刺入她的胸腔,将她那颗单薄的心扎了个粉碎。
……就算被利刃贯穿而过,她也不会流血,更不会死去。
除了疼痛,再无其它。
胸中所剩不多的感情中没有一分一毫的恨意,留有的只是所见的光辉与后悔。
于是她带走了那些眷恋之人的特质,开始了永无止境流浪。
直到某一天,遇见了唯一的师父,魔女菲斯特林,收留了她,记忆再到后面就记不清了。
「为什么。」
玉霄将问题的矛头丢给了自己,努力思考着,久违地开始审视自我,终于意识到,是自己出了问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迷失了。
长年累月地抛弃自我,放任自流,她早已疲倦于这般自己思考了,目光本能地跟随着他人,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自己。
这时她才发现,过去那些残缺混乱的记忆和现在身为人类的记忆,全部融合在了一起,以至于让她想要辨清自己都难如登天,就连在此之前的真名都遗忘了。
如果过去的她是她,那么现在的她,又是谁?
八坂玉霄?
「我好像,把自己弄丢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玉霄陷入了无休止的自我矛盾。
她感到混乱,无头绪地翻找着脑海里残缺的记忆,试图回忆起那个属于自己的真名。
只是越想头越疼,脑袋好似快要炸裂般,却还是执拗的不肯放弃。
炭治郎忽然在她的身上闻到了非常可怕的气味。
那是一股绝望到让他的鼻子几乎失灵的气味,充斥着迷茫与痛苦,浓烈的悔恨和孤独交织,呛的他差点没失去嗅觉。
「这到底是……?」
没来得及细想,炭治郎就见玉霄的脸色一点一点惨白下来。
那双金色的瞳仁失去了光彩,变得空洞麻木,像是被剥夺了神志般,正在逐渐死去。
他立刻呼唤少女:“玉霄!你怎么了?!”
这声惊呼成功唤回了玉霄的神志。
眸光流转间,那个带着鲜活气息的少女很快又回来了,连带着那股可怕的气味也一同销声匿迹,仿佛刚才所见所闻都只是炭治郎的幻觉。
炭治郎很清楚,那绝不可能是幻觉。
很早之前他就看出来了,玉霄有事情一直瞒着他。
他有心询问,她却不想说。
收起无谓凌乱的思绪,玉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脸上的表情很淡,透着一股疲惫,挪开了那两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像是对炭治郎,又像是对自己说道:“没事,我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炭治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面露不忍,将自己心里的感情压了又压,才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开了口:“如果有什么难过或者感到悲伤的事情,都请告诉我吧?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我都会认真听的。”
玉霄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万分纠结。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在心里不断告诫着自己。
「这样的感情是错误的……我也没有资格享有或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玉霄别了过头,额前的发遮挡住了她的面容,她闭上了眼睛,迅速调整好状态,再睁眼时,整个人又如沐浴在晨光下的花朵般光彩动人。
“没关系的,不用为我担心,我只是没有休息好而已,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她柔柔的笑着,用着不那么伤人的话回绝了少年:“很抱歉说了那些让你不开心的话,但是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意,我也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所以……”
“我不在乎。”炭治郎打断她道。
“我喜欢玉霄,并不是被你的容貌所吸引,也不是贪恋你对我的好,只是因为──”
他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每当回忆起无惨的所作所为,我就会抑制不住的愤怒,可只要想起玉霄,就能自然而然地宁静下来。”
“虽然还在愤怒,却总能让我在怒火中烧时找回理智。”
“和玉霄待在一起的时候,内心也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炭治郎敛眉一笑,那笑容似春风拂面般温柔,他像是回忆起了往事,脸上的表情多了一分眷恋。
“很久很久之前,我曾问过父亲,为什么会和母亲结婚,并生下我和弟弟妹妹们。”
“父亲看了一眼母亲,母亲只是捂着嘴偷偷地笑,他揉着我的头,告诉我,等我遇到那个想要相守一生的人时,我的心里自然就会有了答案。”
“那时的我还不懂父亲话中的含义,这件事情也随着时间逐渐淡忘,直到现在想起来了,心里也总算是有了答案。”
他没再说下去。
在加入鬼杀队后的一段时间里,炭治郎就想明白了。
杀鬼的工作是一场以命相搏的死斗,谁也不会保证,自己能否在这场看无尽的战斗中一直存活下去,也许下一次任务,就是人生中的最后一天。
炭治郎早已做好了觉悟。
玉霄的回答无论拒绝与否,都不重要了,只要能将这份心意传达给她便好。
所以他只是全盘托出了自己的感情,并没有轻易许诺,也没有询问她是否同意,对未来更是只字不提。
“不要再这样了,炭治郎……我不值得你这么……就像在这之前那样就可以了,拜托了……”
玉霄语无伦次地说着,却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渐渐哽咽。
她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也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有谁离去了,炭治郎的话无疑是在动摇着她,试图唤醒她那颗尘封已久,腐朽脆弱的心。
炭治郎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臂,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
“可是那样的话,玉霄不就更孤独了吗?”
一句话,让玉霄本就动摇心再也不复平静。
玉霄这次没有推开他。
她听着远处流动的风吹动树枝的声音,听着炭治郎呼吸的声音,听着自己规律的心跳声,慢慢伸出手,贪婪的回抱住了他,真真切切的感受着这份灼热的温度。
理智好像一分为二打了起来,她警告自己;不可以贪心,不可以去奢望不属于你的东西,不可以再重蹈覆辙,却又忍不住地向往着。
「就这样吧,哪怕是片刻的温暖也好……拜托了,仅此一次……」
“炭治郎……”
“嗯?我在听。”
“其实我……”
就在玉霄踌躇坦露之际,她的周围忽然浮现出点点荧光。
那微小的光芒如同散落在天幕的碎星,一闪一闪地跃动着,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玉霄一下就清醒了,赶紧松开了自己的手。
炭治郎也注意到了那些星星点点的光芒。
“刚刚的……那是什么?萤火虫?”
“快回去!”
来不及和他多解释,留下这句话后,玉霄转头就不见了踪影。
那张被她赠给杏寿郎的符纸触发了!她要是再不赶回去,杏寿郎就要被猗窝座打死了!
玉霄在路上收回了先前抛出的日轮刀,以最快地速度往回赶。
「这次真要蛋糕了!我怎么就这么……!啊!猫头鹰你一定要坚持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