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孩打扮的十分朴素,却又不显寒酸,且模样生得十分俊俏。
白净的脸庞,巴掌大的瓜子脸,柔润小巧的耳朵上挂着一对珍珠耳环,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而轻轻摇曳。
祈宣的眼睛倏然亮了,目光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随着那道纤巧的身影。
闻溪走到茶桌前,行了一礼:“小女闻溪,来献丑了。”
“不会,不会。”祈宣毫不犹豫的说道:“大家都是切磋,何有献丑一说。”
祈夫人不免看了儿子一眼,他这儿子向来稳重自持,今个怎么如此急躁。
祈宣也自知失言,于是正色道:“闻小姐请吧。”
闻溪缓缓走到茶台前。
她今天穿了一身素色的旗袍,柔软的布料勾勒出苗条的身段,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祈夫人此时细细打量,不免惊讶。
这小姑娘肤白胜雪,哪怕不看长相,这凝脂般的肤色也让人过目难忘,更何况她五官精巧,不过分妖娆,也不过分清淡,盈盈一笑之间,风情流转。
她再看眼自己的儿子,那双眼睛几乎掉在了人家姑娘的身上,再想想他刚才的急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祈夫人举办这次茶会,显然是有目的,而她的目的就是撮合祈宣和季三小姐。
季东盛手握重权,能与督军一分高下,如果跟季东盛结成亲家,对于祈家将来的发展必有好处。
现在战乱纷纷,祈家迫切需要找到一个保护伞,保其在乱世当中能够安然无恙。
她和祈老爷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与季东盛联姻。
“阿宣,这是你朋友?”祈夫人假装随意的询问。
祈宣顿了一下才道:“只是认识。”
祈夫人心想,这话怕是糊弄她的,只是认识就这般丢了魂似的?
她甚至在猜,他这次主动承办茶会,是不是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这个女孩,只为了多看人家几眼?
祈夫人心思百转间,闻溪已经开始沏茶。
祈夫人有些惊讶,她用的不是祈府的茶,而是她自己带来的大红袍。
有了闻星珠玉在前,众人对于闻溪的表演已经兴趣不大。
特别是闻星,需要极力掩饰才能遮盖眼里的讥诮之意。
别人不知道闻溪几斤几两,她还能不知道?
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提沏茶,就连茶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有一次家里来客,她给客人沏了茶,而闻溪恰巧在场,她把毛尖说成红茶,还怨她不会沏茶,当时那位客人,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那是她在闻溪面前最得意的一次,别人终于不再被她的美貌吸引,而是看到了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糟粕。
她连茶叶都傻傻分不清,怎么可能会表演茶艺,不过是对她不服气,想要跟她争个高下罢了。
最后,只能是丢人现眼。
“好香啊。”谢思渺忍不住说道:“这个大红袍的味道,真的好香啊。”
“是啊。”坐在她旁边的小姐接过话,“不知道这是哪里产的大红袍,竟然有如此诱人的味道。”
闻溪拿出她自带的一套紫砂茶具,赵夫人惊讶道:“这茶具好像是皇室之物。”
“的确是。”祈夫人深谙茶道,一眼就认出了这套茶具。
这套紫砂茶具是洛中怀的宝贝,是一位嗜吃的贝勒爷当年送给他的,正八经的皇室之物。
闻溪用开水浇烫茶壶,洗壶的同时也是提高壶温,壶温上来后再用茶导拔取适量的茶叶放入其中。
“武夷茶艺讲究高冲水,低斟茶,高山流水有知音。”委婉动听的声音从她的樱唇中清脆而出,她将水壶擎至肩高,任由水流自上而下注入壶中。
“头泡汤,二泡茶,三泡四泡是精华。”闻溪用茶盖拂去茶上的白色泡沫,此为洗茶,同时也能保持茶汤更加清澈亮丽。
“第一泡的水用来冲茶杯和注入茶盘,又名乌龙入海。”她纤手一扬,茶水悉数落入茶盘,升起一层缥缈雾气。
第二泡时,她又用热水浇烫壶身,这样可以让茶孕育出香,孕育出味。
第三泡,将茶汤从母壶中倒入子壶,再一一倒入面前摆开的杯子当中。
整套动作,她做起来流畅自然,茶香缥缈,美女如画,众人看的不是茶,而是视觉上的盛宴。
直到茶杯端到众人面前,祈夫人才恍然回神,抬起手帕以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闻溪将茶杯在几人面前一一放好后退了两步,“各位请用。”
本来就快睡着的季姚看到闻溪表演时,已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她只知道她擅长厨艺,没想到她还擅于烹茶。
“我尝尝。”季姚第一个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也尝尝。”祈宣自然不甘落后。
闻溪笑盈盈的看着两人。
“好茶。”季姚不会品茶,但也装模作样的发出惊叹之声:“唉呀,怎么有这么好喝的茶。”
闻溪差点笑喷。
相比起季姚的大大咧咧,祈宣则文雅许多。
“茶香锐而浓长,清则幽远,甜润鲜灵,变化无穷,实为极品,母亲,您说呢?”
祈夫人轻捧茶杯,听了儿子的话,嘴角一抽,他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只是在她品过之后,眼中也浮现惊讶之色。
这茶,竟然是母树大红袍。
母树大红袍实在是精品中的精品,只因这世上只有那么几株。
之前是专供皇室,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
她手里也有一份母树大红袍,还是多年前督军府相赠,她一直没舍得拿出来,已经当成古董对待了。
祈夫人再次打量面前的女孩,除了长相出彩,穿着平平,应该不是出自富贵人家。
这样的人家,为何会有母树大红袍?
“母亲,怎么样?”祈宣的追问打断了祈夫人的思绪。
祈夫人放下茶杯,笑道:“今日怕是无人能出这位小姐左右了。”
一句话直接将闻溪抬到了耀眼的高度,将闻星按进了泥土里摩擦。
台下的闻星瞬间面如死灰,尖利指甲抠进了掌心的皮肤,疼痛,无知无觉。
怎么会这样,闻溪明明就不会茶道,她甚至连绿茶和红茶都分不清,她怎么可能把一份大红袍烹的如此之好。
如果说季姚是因与她相识才会偏袒,那么祈夫人、祈大少爷与这两位夫人,却根本不认识她。
他们的话总不会是错的?
闻星刚才受到多少瞩目,现在就受到多少同情。
她想起曾经与闻溪站在一起时,那些人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是活在阴影里的小丑,上不得台面的陪衬。
闻溪样样都比她强,而她唯一胜过她的地方,竟然也是如此不堪一击。
“闻星。”一旁的张问秋见闻星神色不对,那涨红的脸,紧咬的牙关,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
“别叫我。”闻星一声怒吼爆发了所有的情绪,当她反应过来时,花园里已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闻星对上祈夫人的视线,那眼中再无刚才的欣赏,反而被一片厌恶之色所替代。
闻星的心如坠冰窖,她知道,因为自己刚才的失控,她不但失了祈夫人的心,在场的太太小姐们也把她当成了一个笑话。
她不敢去看众人的眼光,只觉得那些目光像是剑一样,不停的刺着她的身体,让她痛不欲生,让她体会到了曾经在闻溪那里受到的耻辱。
“闻星。”张问秋见闻溪掩面跑了出去,不由怒瞪了闻溪一眼,紧追而去。
祈夫人摇摇头,心想,到底是小县城来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受了这么点打击就已经崩溃到失了分寸。
再看面前这个小姑娘,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一双眼睛水光潋滟,波澜不惊,好像场中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从容不迫,祈夫人微微心惊。
“胜负已定吧。”季姚坐得屁股都疼了,此时见闻溪夺得头筹,立刻催促着祈家履行承诺。
祈夫人笑道:“还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姐?”
“我叫闻溪。”闻溪只报名字,并不报家门。
祈夫人心中好奇,但也不好多问,于是面向众人说道:“今天这场比试,这位闻溪小姐获胜,这份介绍信和这盒东珠就作为奖励送给闻溪小姐。”
立刻有丫鬟端来托盘,将奖品承到闻溪面前。
闻溪却只拿了那封介绍信。
“不瞒夫人,我这次前来就是为了这封介绍信,东珠太过昂贵,闻溪受之有愧。”
祈夫人惊讶:“这盒东珠的价格远在介绍信之上,你确定不要吗?”
闻溪笑道:“比起东珠,介绍信对我的价值更大。”
烹茶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只是动动手都没费脑子的事情就拿人家两样东西,她没这么大的脸。
祈夫人看向祈宣,祈宣面露失望。
那是他为她准备的礼物,她若是不要,他难免会心情低落。
祈夫人立刻就猜透了儿子的心思,心里一阵叹息。
“闻小姐,这既是茶会定下的规矩,希望闻小姐也不要推却,小小奖励,不足挂齿。”祈夫人叫来下人,“把东西包起来交给闻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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