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弹开小瓷瓶的封盖，将瓶口对着闻溪的手指轻轻涂了几下。
有凉丝丝的感觉沁入皮肤，的确如那副官所说，獾油涂上去后，疼痛感立刻就减轻了。
闻溪也不是娇弱的人，其实她常与厨房打交道，烫伤是难免的，只是现在经验丰富，已经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了。
今天这一下，真是意外。
闻溪的手不怎么痛了，忍不住抬起眼皮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低垂着头颅，眉毛乌黑，睫毛如同扇子轻轻摆动，高高的鼻梁在鼻翼处投下一层浅浅的影子。
别人需要用高光笔才能勾勒出来的轮廓，他天生就自带的。
还有，一个男人的睫毛长这么长干什么，还让不让女孩子活了。
闻溪的注意力没放在自己受伤的手上，倒是仔细观察起人家的长相来了。
“行了，没什么大事。”季棠渊松开手，把那瓶药油直接往她手里一塞，“回去自己抹吧。”
闻溪：“……。”
好像谁求着你给抹似的，她还不稀罕呢。
闻溪把手收回来，轻轻往伤口处吹了吹，那嘟着嘴巴的模样颇有几分孩子气。
小时候受了伤，爸爸就是这样给她吹气的，他说他吹出来的是仙气，只需要几口，伤口就不疼了。
“娇气。”季棠渊突然揉了一下她的头。
闻溪瞪他一眼，他也没在意，而是转身拿了那块毛巾缠在水壶的把手上，轻轻将水壶提了起来。
茶叶早就放在茶壶里了，只需要把水倒进去就好。
看到滚烫的热水注入茶壶，茶叶的清香立刻四散开来。
季棠渊洗了一遍茶，又等到茶叶的叶片散开，这才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闻溪倒了一杯。
这是上好的龙井，汤色嫩绿鲜亮，叶片挺秀尖削，匀齐洁净。
香山寺不会提供如此精品的龙井，应该是季棠渊自已带来的。
不过让闻溪吃惊的不是这龙井的品质，对他来说，母树大红袍都是可以用来送人的。
她吃惊的是自己有朝一日竟能喝上督军亲手泡的茶，怕是老督军都没有这种待遇吧。
闻溪拿起茶杯，等着茶温降下去一些才送到嘴边。
“味道如何？”季棠渊用茶盖轻轻拂着杯口，漫不经心的问道。
“督军的茶，自然是不差的。”闻溪享受的喝了一大口，鲜醇甘爽，不愧为名茶。
“听说你也会茶道，而且技艺不凡。”
闻溪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
只是片刻，她就明白他是意有所指。
那天参加祈家茶会的事情，以他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能，怕是早就知道了
“班门弄斧，上不了大雅之堂。”闻溪自谦。
季棠渊淡淡的道：“听说祈家大少爷相貌人品俱佳，将来是要接手祈家家业的。”
闻溪不知道他的话题为何如此跳脱，刚才还在说茶道，现在突然又扯上了祈家大少爷。
不过仔细一想，他这个人说话向来如此，随心所欲，才不管你什么感受。
而且想说的时候就说，不想说的时候，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
他既然夸奖祈大少爷，她就跟着一起夸好了，应该没毛病吧。
“督军慧眼，这祈家大少爷的确是个青年才俊，祈家船行到了他的手中，一定会发扬光大……。”
闻溪还没吹完，就听见叭的一声，是水杯重重搁在桌面上的声音。
因为用了力道，里面的茶水四溅而出。
闻溪吓了一跳，再看那位的脸色，什么时候已经结了腊月寒冰，最少也有三尺厚了。
可比起他突然变换的脸色，闻溪不解的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难道只许督军夸人，不许百姓跟风吗？
闻溪没出声，季棠渊也不说话，右手将那个杯子捏得紧紧的，一张脸要多臭有多臭。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火炉上的水壶发出的滋滋声，安静的有些诡异。
直到云畅进来，他还没有发现这里的异样，而是低声道：“督军，人抓住了。”
季棠渊听了，起身就走了出去。
云畅冲着闻溪一笑，说了声：“闻小姐且坐着。”
闻溪哪还坐得住，也急忙跟着站了起来。
但她步子小，走得慢，等她出了小院，早已没有了季棠渊的影子。
“什么人啊这是？”闻溪指着季棠渊离开的方向，气得跺了下脚。
偏偏周围空无一人，她想吐槽都无处可吐。
生了一阵子闷气，闻溪觉得无趣，气乎乎的回去了。
“小姐，您可回来了。”闻溪一进门，映夏就长舒了一口气。
外面的枪声是没了，但是闻溪再不回来，她就得冒险去找了，好在，她安然无恙。
“小姐，是谁惹您生气了？”映夏很少看到闻溪如此模样，巴掌大的脸皱成一团，嘴巴鼓起来可以挂油瓶。
在她印象中，洛家哪怕遭此大难，小姐都能保持镇定，被放火，被挑衅，被打压……
到底是谁能把小姐气成这样。
闻溪不想说，也不想提起那个人，怪不得别人都说他阴晴不定，翻脸像翻书，真是没有冤枉他。
“睡觉了。”闻溪脱了鞋子爬上床，被子往头上一蒙。
映夏觉得好笑，可又不敢笑，于是蹲下来将她的鞋子摆好，又将床幔放了下来，这才吹了灯关上门。
屋子里一下变暗了，闻溪才把被子拿开，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季棠渊说今天晚上有热闹可看，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热闹，她虽然气他，可她的好奇心更重。
那几声枪响，以及他来香山寺的目的，她都很好奇。
闻溪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就在她快进入梦想的时候，季棠渊那边却是一片嘈闹。
陆茜从这个刺客出现之时就坐立不安，无奈手脚都被捆住，只能不断的用言语哀求季东礼。
季东礼一次一次的出去查看情况，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刺客在季棠渊的院子附近被抓住了，现在被季棠渊的人严加看管了起来，有没有受伤，伤得重不重，无人知晓。
此时，郑副官也回来了，一脸焦急的说道：“老督军，人被督军抓了，督军那边，我递不上话，也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
季东礼让这边的警卫手下留情，自然是有他的原因，他们这边可以放水，但督军那边就不好说了。
“快，我亲自过去一趟。”
如果真的是陆云九，以季棠渊的脾气，肯定不能留他活路。
陆云九如果不犯事，季棠渊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陆云九挑衅到这里来了，季棠渊岂会容他？
郑副官立刻让人准备轿子，以季东礼现在的身体状况，走几步就是气喘连连，不坐轿子根本走不了太远。
季东礼到了季棠渊的住处，果然看见院里灯火通明，警卫比之前增加了一倍，就连香山寺的主持也亲自过来了。
季棠渊站在院中跟主持说话，主持连声道着阿弥陀佛，像是在致歉。
毕竟这件事发生在他们的寺院中，虽说世事难料，他们一个寺庙也不可能做到防守森严，但该表达的谦意还是要表达的。
“大师客气了，这事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跟大师无关。”
“让督军受惊了，老衲实在是愧疚不已。”主持双掌合十。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主持便回去了，剩下的事就是他插手不上的了。
这边主持刚走，季东礼就来了，在郑副官的搀扶下急急忙忙的下了车。
看到他，季棠渊只是态度漠然的叫了声“父亲”，再无他话。
季东礼急道：“老二，怎么回事，刺客抓到了吗，关在哪里？”
“刺客是冲着父亲去的。”季棠渊笑得莫测高深，“父亲是要亲自审问吗？”
听说是冲着自己来的，季东礼越发肯定，季棠渊抓住的人就是陆云九。
陆云九一是为了救他母亲，二是为了要他的命，在他心中，他们母子的所有不幸都是季东礼带来的。
“好，我亲自审。”季东礼当机立断。
“恐怕现在不行。”季棠渊道：“他身中三枪，军医正在抢救，别说审他，就连话都说不出来。”
听说刺客身中三枪，季东礼面色大变：“伤，伤得这么重，有没有生命危险？”
“军医说暂时没有危险，过了今晚就能醒来。”季棠渊看向一脸紧张的季东礼：“父亲想要审人，就等明天吧。”
“我，我想先看一眼。”
他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过这个儿子了，记忆中的他还是孩童时的模样，会声音软懦的跟在他的身边叫阿爹，也会坐在他的膝盖上让他讲从前打仗的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想不起霁月格格所生的两个儿子，与他绕膝的画面，对于这个二十年不见的儿子，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或许是因为他钟情于陆茜，所以才会对自己真爱的女子所生的孩子也更加看重吧。
“一个刺客而已，父亲何必如此着急，他身受重伤，自是翻不了天。”季棠渊轻轻一笑，笑容在灯光下有些刺眼，“父亲只需要回去耐心等待便是。”
季东礼看了一眼周围的众人，自然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他真正的目的。
于是只能叹息一声：“那我明日再来，这边的事就辛苦你了。”
季棠渊颔首，又看向郑副官：“郑副官，送老督军回去，明天人一醒，该说的都会说，让他不必如此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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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翻脸！
一个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翻脸！
八哥无情的嘲讽：智商高又怎样，会算22545678*81976455又怎样，在情商上，你们就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