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也不怕冷,除了一件棉质长衫,外面的披风连扣子都没有系,就那样随意的披着。
此时,他正站在台阶上,眉梢带着几分惊讶的看着她。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季棠渊,闻溪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吃惊,一只手下意识的捏了捏披风的领子,不想让人看见她脖子上挂着的红绳。
季棠渊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还有两人随行,只是那两人离他有一段距离,此时才刚刚追上。
“咦?”林恕上下打量了一眼闻溪,“这不是梅竹饭店那位小姐吗?”
站在他旁边的男子英俊高大,头发略长,一脸阴郁的气质。
听了林恕这话,也看了闻溪一眼,只不过很快就别开了目光。
闻溪早已从怔愣中回过神,走了两步上前,行了一礼:“督军,林厅长。”
另外的一位,她不认识,自然也不好随意的打招呼。
季棠渊道:“你怎么过来了?”
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家里忙着那些礼盒吧。
“当然是跟我一起来的。”季姚拎着一串钥匙,笑嘻嘻的走过来,“是我约闻溪一起赏雪的。”
说着,亲昵的搂住了闻溪的手臂:“真巧啊,能在这里碰到二哥和林厅长,哦,还有陈大法医。
林恕和陈乔笙都冲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而季棠渊的目光却落在季姚紧搂着闻溪的手臂上,他面色不悦:“你拿钥匙做什么?”
“自然是定了房间,准备泡温泉啦!”说完,她笑看向闻溪:“我要和小溪溪一起泡温泉。”
“胡闹。”季棠渊脸色更加难看,“这是大白天,泡什么温泉。”
“那边的窗户是防偷窥的,白天也不碍事。”
“别把你在军营里的那一套带到这里来。”季棠渊皱眉警告她:“我说不准泡就不准泡。”
季姚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偏偏这个二哥是她的克星。
“唉呀,二哥,你怎么也这样封建啊,这都是新时代了。”
季姚还要据理力争,闻溪突然拽了她一下:“督军说得对,到底是白天,我们不泡了,赏雪就好。”
“可是……。”
“别可是了,站这里吹半天风了,我们快进屋吧。”闻溪冲她眨了眨眼。
季姚只好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二哥,那我们先走了。”
季棠渊点头,然后又看了眼她八爪鱼一样抱着闻溪的手,“好歹也是督军府出来的女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好好走路。”
直到进了房间,季姚还在抱怨,“你说我今天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遇见我二哥就算了,他还像吃了炮药一样,左右看我不顺眼。”
闻溪笑道:“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他平时就是那张臭脸。”
“小溪溪,你也这样觉得是吧?”季姚像是找到知已一样,“真是的,从小到大,我就很少看他笑,只要张嘴,准没好话,好像阎王爷转世。”
季姚虽然嘴上这样说,脸上却没有一丝真正的抱怨之色,“不过,他那个人其实是面冷心热,真有事求到他,他嘴上骂你,但背地里都会替你办得妥妥当当。唉,怪不得这么大岁数还没老婆,什么样的女人能受得了他这样的。”
闻溪心想,季棠渊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天天摆臭脸,脾气也很差,动不动就会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翻脸不认人。
但她去找他帮忙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拒绝过。
季姚抱怨了一大通,突然想到什么,又拉着闻溪的手道:“你可别被他那个样子吓到,其实他是个顺毛捋的脾气,特别特别的好哄,你只要不跟他对着干,他也不会找你麻烦,就算他说你几句,你说两句好话,他就能立刻忘了。”
闻溪哭笑不得:“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季姚眨了下眼睛:“不说他了,要不要泡温泉?”
“你二哥不是不让吗?”
“他就是怕有人偷看。”季姚走到窗边,“这个建筑完全是独立设计的,窗外就是大悬崖和大河,除非有人会飞檐走壁才能看到我们这里。而且,这不是还有窗纱挡着嘛,唉,枉费他在国外读过那多年书,受的也是新时代的教育,怎么这样封建。”
闻溪听她在那里自言自语半天,只觉得好笑。
看来,她真的是活在她二哥的淫威之下,刚才被批评的时候,那一脸委屈又不敢发作的样子,让她忍了半天笑。
“来吧,我放水,我们泡温泉,再要一瓶葡萄酒。”季姚想到这样的生活,就觉得惬意无比。
过阵子上了战场,就只剩下弹片和鲜血了。
只是季姚刚要有所动作,就听到敲门声,进来的是一位女店员。
“季小姐,真的不好意思,您这个房间的温泉管道坏了,今天洗不了了。”
季姚皱眉:“那给我们换间房。”
“不好意思,已经没有空房了。”女店员赔着笑,说话也十分客气,季姚再恼,也不能冲着一个无辜的店员发作,只好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真是气死我了。”季姚一屁股坐在床上,“好好的管道,怎么突然就坏掉了,准是我二哥干的。”
闻溪笑看了她一眼,信步走向窗边。
从这里向外看去,当真是一片壮观景象。
山川、河流、森林,悉数被白皑皑的雪花所覆盖,好像天与地已经合二为一,溶成了白色的一体。
“不泡温泉,在这里喝茶看雪也是享受。”闻溪冲她招手:“快过来。”
季姚也不是小气的人,抱怨了两句就起身来到窗边。
“边疆的雪,也这样好看吗?”
“边疆的雪,有时候是红色的。”季姚望着窗外,清亮的眼神带了几抹悲伤之色,“但是早晚有一天,它会变成真正的纯白色。”
~
季棠渊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对于窗外的雪景好似并无兴致。
林恕想到刚才的所见所闻,心里憋着笑。
当日在饭店门口初见这个女孩,林恕就觉得她与众不同,现在亲眼看到季棠渊与她互动,他越发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
他认识季棠渊这么久,他什么时候正眼瞧过一个女人,更别提为了哪个女人劳心劳力。
“督军,好无聊啊。”林恕瘫在沙发上,“找点事情做啊。”
一边正在翻书的陈乔笙扫了他一眼:“死人不会无聊。”
林恕翻身坐起,生气的嘟囔:“老乔,你能不能张嘴闭嘴不离死人,你这辈子是要跟活人过的,不是跟死人过。”
“跟死人过也挺好,活人都是一个德性。”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指桑骂槐呢?”林恕不干了,“督军,你评评理,这丫是不是在骂我,他骂我就算了,督军也是活人,是不是把督军也给带里去了。”
季棠渊没理会他,而是突然放下茶杯:“打会儿牌?”
林恕正无聊呢,听说要打牌,第一个拍手叫好:“打牌,打牌。”
可是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我们三缺一。”
季棠渊闲适的说道:“把季姚叫过来,让她支个腿。”
季姚听说季棠渊让她过去打牌,有些恶意的说道:“他们三缺一,我要是不去,你说二哥会不会气死。”
闻溪笑问:“你有这个胆子吗?”
季姚瞪她一眼,“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好汉不掀人短。”
她拉过闻溪:“走,你给我壮个胆。”
观雪台有一个专门的牌室,里面环境清雅,一进屋就能闻到好闻的茉莉香气。
室内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能够一览窗外的雪景。
真是一个消遣享受的好去处。
“三小姐和闻小姐过来了。”林恕自来熟的招呼两人,“正好三缺一。”
季姚问闻溪:“你会打牌吗?”
闻溪摇头。
“没什么难的。”季棠渊突然闲闲的开口,“坐过来,我教你。”
闻溪看了季姚一眼,季姚早就跑去空着的位置坐好了,看她脸上的兴奋劲,就知道是个有瘾的。
放眼牌桌周围,唯一剩下的座位就在季棠渊旁边,见没人注意到她,闻溪这才走过去坐好。
“这是陈乔笙,警察厅的法医。”闻溪刚坐下来,季棠渊就主动介绍:“你叫他陈法医就行。”
陈乔笙抬头看过来,深邃的眼睛里有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你好。”
“你好,我是闻溪。”闻溪对于做法医的人都有几分敬畏。
陈乔笙点点头,继续码牌,期间却往林恕那边看了一眼。
林恕与他对视,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于是耸了一下肩膀。
这是第一次,季棠渊把他的朋友介绍给身边的女子,看似平平无奇的一件事,足够惊起狂涛骇浪。
哪怕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派淡然。
“以前没有人教过你吗?”季棠渊把麻将码成一排,微微侧脸看着闻溪。
她的身上有股极淡的酒香,应该是喝了一点红酒,白皙的脸颊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红晕,一双清亮无辜的眼神此时正望着他,让他生出一种想要捏下那张脸蛋的冲动。
闻溪很诚实的摇头,她真的不会打麻将。
“嗯,没关系。”季棠渊轻声道:“我慢慢教你。”
林恕手一抖,牌都掉到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