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年春节过后是我第一次参加司政后机关的支农插秧劳动。那天,当我们穿过后勤部身后那座大山下小树林的一段路后,就见一阶一阶的石梯崎曲小路呈“之”字形往上坡婉婷地伸展着,一直通向高不见顶的大山上,见此情景我当时就朦了。这哪是爬山的路啊!分明是登山的云梯哟!
当我们爬到半山腰孤零零的一颗大树下“之”字石阶路的转弯处,走在前面的一位首长回过头来朝下面喊到:“同志们,过了这棵大树我们就爬了一半的路了。大伙再加把劲,我们就冲上去啦。爬这样的山路我们的腰要下弯,身体要前倾,这样会省一些力气,同志们,加油啊!”听了他这样的话我擦擦额头上的汗水,鼓足了力气,加快了爬山的脚步。这时忽然听到身旁一位战士喘嘘嘘地叹道:“从南京到北京,俺也没见过这样高的山,路太陡了,这简直就是在爬楼梯么!”
经过那棵大榕树底下时,浑身发热冒汗的我忽然感到了一股荫凉之气,这真是奇啦。我好奇地朝那大树望了几眼,稍一停下脚,就听后面的人说:“这地方有股诱人的清凉之气,一旦停下脚步,就不愿再动了,坚持坚持,再坚持一下吧。”
绕过那棵大树往上走不远,就看见那巍巍耸立的山峰。这时猛然一回首,再看那山下面部队的营房渺小的就像一个个小小的火柴盒散落在山脚的各处,原来山下那条飞銮大河就像一条小渠被镶嵌在山涧里,脚下刚走过的那一蹬蹬石阶,随着坡的高度增加也清晰地从草丛中显露了出来,听得后面赶上来的一位干部说:“小伙子,别欣赏了,那山顶的景致和这儿相比简直是天上世外桃园两重天,等你上去就知道啦!“
爬上山的顶部,我发现这儿原来是一片群山顶相互连成的一个小平原,站在此处,放眼向前一望,在不远处的绿荫树下,有几处农家木屋,脚下路旁田埂的小渠沟内,不断流淌着潺潺清水,这儿真是水草丰盛绿树成荫哪!如此悠静的美好田园,呈现出一派生机昂然的大好春光景象。走在前面的同志已经下了稻田,弯着腰开始插起了秧苗。真想不到这五百多米的高山上,竟还有如此这般优美宜人的好环境。
这诱人的美丽风光,很快驱散了一路登山的疲劳。我马上和上来的战友们投入到田间的劳作之中。插秧的时候,大家也不分单位按照进田的先后顺序站成一排。我们接过用畚箕挑到田里的秧苗,弯腰把它一棵棵地插进水里的泥土之中。干活的时候,我双脚踩在细腻松软的黑土水之中,感到虽已春暖,田里的水还是有些乍暖还寒有些刺骨,我学着其他同志葫芦画瓢地照样干了起来。劳动中大家的兴致很高,转眼间,面前的秧苗在水田中已株行错落有致整齐成排秧苗成片了。这样的劳动成果还没来得及欣赏,我们就又转战到另一块水田了。在田间劳动时,我感到最大的遗憾是当你觉着腰累的时候只能站直了伸伸,因此处处都是水,想坐也没地儿搁屁股呀!不像在北方的家乡可躺可坐地缓一下,就像春天的挑粪和间苗等活,随地可歇一歇!可见,南方北方的农村劳动,大不一样,各有所长。休息的时候,几个当兵的坐在车近水田旁的一所木屋民房前的石台阶上,一个老爷爷从屋内端出一个放有喝茶小杯子的大托盘放在我们面前,手提着紫色的大茶壶往杯子里斟满茶水,然后和蔼地向同志们示意请大家喝茶。他端着那小小的细瓷白色茶杯,脸带笑容,递到我们面前对我们说:“辛苦了,辛苦了,快尝尝我们这里的山茶吧。”
我怀着感激的心情双手接过杯子一看,在淡淡的小茶水杯内还放着几半炒花生。我想这一点还真不像北方喝的大碗茶,随口说了一句:“想不到这南方喝茶像北方品酒一样,如此珍贵。”
旁边的一位干部说:“小鬼,你这就不懂了吧。这是福建百姓招待贵客的“功夫茶”,今天算你见世面了吧。”
我端着杯子刚到嘴边,就闻到一股清香之气,接着咂了一小口,立刻觉得沁人心脾清香可口,忙说了一句:“真是好茶,好茶,如此方法沏的茶香醇清爽,我从未喝过,可惜杯子太小。”
那位干部对我说:“太土啦,美味不可多用,这是人家对咱表示敬意,学着点儿吧!”八壹中文網
老爷爷听了说:“现在的皇帝给咱国家治理的好啊,如今是一无兵患二无匪乱,天下太平哪。你们这回又帮俺百姓种田插秧了,俺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你们这些菩萨兵啊!”
一个干部马上起身对老爷爷说:“老人家,现在没有皇帝啦,我们是□□领导的队伍,早已和百姓一起消灭了国民党的旧社会建立了新中国了,这新社会都已二十多年了,为百姓做好事是咱队伍的根本宗旨啊!”
老爷爷说:“你说的大道理我不懂,总的来说现在是新社会啦,新社会好啊!”说着朝我们伸出了大拇指。
我当时惊讶地对那位干部说:“怎么那位老爷爷还以为现在是哪个朝代来?”
那位干部对我说:“他们常年在这么高的大山住着,不和外面联系,太闭塞啦。加上老人耳朵听力差,交流少,消息不通。咱基地搬来这两年,也不知道这高山之上还有这么好的地方一样么。”
休息返回时,我在田埂的草丛中看见几张显眼的白纸条,顺手捡起来一看,看到影印的手写反对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反标。当时还真不明白这字是怎么弄上去的,接着把纸条交给了身旁的干部。他看了后说:“这是潜藏的特务搞的,他们□□反大陆的贼心不死,有机会就破坏,字条自己销毁就行了。”这事提醒我更要时刻提高警惕,觉得福建这地方的阶级斗争还是比较复杂的。
劳动结束我们下山的时候,刚开始往下一蹬蹬的从石头台阶走下来还觉得挺轻松,可当下到半山腰那棵大树时,两条腿根部靠近屁股的骨头开始被颠的痛起来,随着往下石阶迈着的脚步,感到越来越疼,后来不得已只好侧着身子一阶一阶地往下挪,等挪到了山脚下,我看见机关和电话台的几个女同志,干脆躺在路边的坡地上,也顾不得她们平时里那么撩人的风雅姿态啦。剩下的那段到基地六七里路还是基地用卡车给我们接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