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我认为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抓紧到插队的地方办理回迁户口的手续。在金县坐上去二十里堡的汽车后,我一路望着车外熟悉的大山,那些被岁月淹没的往事犹如过往的云烟又在脑海中一一浮现。首先是父母为三个大儿子下乡前操劳忙碌已变得憔悴苍老的面容,接着是车队在斯大林广场誓师大会后出发时同学们情绪高昂地高唱歌曲时那幼稚的表情以及车队在尘土飞扬的公路上奔驰行进的情景,最后是生产队长和几个社员在场院青年点门前迎接我们的笑脸,好像这一切刚发生在昨天!
走在通往烧酒沟的大车道上,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山梁上的黄土地和山沟下的那光秃秃的小树栏子。放眼向前村内望去,两排老屋一条河依然还是参军前的旧模样。就是在这里我和同学们曾撒下多少汗水,饱尝过快乐、心酸和彷徨。
进村后,快步来到久别的那几间青年点老屋,我刚一推开门见王佩玉正从屋里出来。她一见穿着一身的确良灰军装进来的我,马上惊奇地说:“哎呀!崔缘发你回来啦!”我笑着道:“昂,咱点那几个人呢?”
“噢,他俩哪,兰玉琴二月份刚抽回城,现在只有我和李雪啦,加上今年金县来的两个知青咱点一共才四个人。不过听说最近可能还有扫尾的一批,我和李雪也快要走啦!”
我说:“想不到,坚持到最后的是你们俩,,辛苦啦。”说完我分别到东西两屋看了一眼,在两边六七米的大通炕上,放着二堆没叠起的被褥,偌大个炕上凌乱地放着几件衣服,也显得太过凄凉了。
王佩玉过来对我说:“崔缘发,现在快晌午啦,咱锅里还有热饼子,你先吃点再去办事,别饿着。”
看着这几间凌乱的大房间,啃着那黄澄澄的玉米面大饼子时,我就一直在想这个曾经像家一样的青年点历经六年多的岁月,曾发生过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它即将成为我们永远的过去了。
离开青年点时,我看时间还早,就去许广福家看望一直放在心上的许大爷和许大娘,他们一家见到我很高兴。许大爷说:“耶,小发子回来了,你这是复员了吗?好,好,好,好,前些日子听青年点的人说你要回来啦。这孩子,还把我们这俩老骨头挂记着。快,快上屋里坐,当兵这两年,俺老两口还常唠叨着你哪。青年点里你可是个乐意助人耿直心地儿好的好心人。干起活来肯卖力气,踏踏实实。哎呀!你吃饭了吗,家里有饭。”八壹中文網
“大爷大娘,我刚在青年点吃过啦,今天是来办理户口粮食关系的,一会儿我得去大队和公社一趟,今天还得赶回去哪。”
聊了一阵子出来时,他们一家一直送我到大街上,当走到牲口点那儿迎面碰上了花生他大哥,那个从没见过笑脸的老阴天。我马上迎上去打招呼:“队长你好,我今天来转关系。”
还没等我说完好像人家欠他“二百吊”的脸马上拉下来:“你把胡琴拿回来再说,现在不给办!”
我纳闷问他:“我什么时候拿胡琴啦?”说着马上想起来当年在宣传队,我嫌花生那板胡效果不好,就从市盲人剧团借了把带机械轴的高级品。谁知临秋未晚,花生把板胡瓢给摔破了,我就把花生原来的板胡瓢给换上了,凑付着用。后来还的时候就用那个破瓢凑付着蒙混过了关。这件事情王花生明明知道根本也没反对过,怎么现在倒成了他们要挟我的抓手啦。想到此,我就对他解释道:“那时你弟给人家板胡瓢摔破了,当时还乐器的时候我就拿那破瓢给……”
“板胡没拿来就不给你办!”没等我把话说完他连头也不回地往村里走去。
望着花生他大哥远去的背影,我想王花生他为什么不把自己摔破人家板胡瓢向他哥讲明白,使得还剧团乐器的时候,不得不用他拉的破瓢滥竽充数蒙混着还给人家剧团过了关。当时他也自知是自己失误,能糊弄那些眼神不好的盲人罢了。我似乎也明白了当初参军时大队的做法也可能为了这事吧,那为什么不说呢?这真是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如今这倒是他们要挟我反而把错算在我身上啦。罢了,罢了,这也就依仗着他哥当官嘴大,硬把白的说成黑的,你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权利在手说了就算,给我来个冷不防的卡脖吧!原来这些干部……。
我边抽着烟边走在小路上,不知不觉已到了村外南岭的高坡上,回首望着远处青年点那几间大瓦房,心潮在不断地上下起伏翻滚着,渐渐形成了那汹涌澎湃的巨浪。我和同学们把我们萌青之路上的苦恼与欢笑,彷徨与真情以及像兄弟姊妹一样的情义都留在了那里啦,她终将成为我们一生不可磨灭的永恒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