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多钟了。
程丹若轻轻合上怀表,将搭在胸前的手臂拿开,悄无声息地滑出被窝。
“嗯?”动静虽轻,谢玄英还是醒了,撑开眼皮,“这么早?”
“我要去药局。”她低头,嘴唇在他的脸颊上碰了记,“你再睡会儿,到八点再起。”
“唔。”他半醒不醒,“也该起了。”
程丹若把他摁回去:“再躺会儿,好不容易回家,睡饱点。”
妻子的心意不能辜负,谢玄英合拢眼皮,听见她轻手轻脚地下床,到外头洗漱。
水声轻微,他不觉得吵,迷糊片时,果然又睡着了。
程丹若吃了烤面包加火腿、鸡蛋,外带一杯浓豆浆,现代化的早点让她马上就有了上班的感觉,精神极好。
“让厨房做点面条粥点。”她吩咐竹枝,“这两天都做点清淡好消化的。”
竹枝赶忙应下,等她走后亲自去厨房盯梢,选定两三样菜肴。
等到快八点,竹香轻手轻脚靠近,抱住门口挠门的麦子,侧耳倾听。
里头想起了窸窣的穿衣声。
她小步走到走廊尽头的茶炉房,把麦子塞给看炉子的兰芳,自己提起热水,和黄莺一道进去伺候。
谢玄英看见她们两个,随口问:“玛瑙呢?”
“玛瑙姐姐的婚事定在十一月二十,夫人发话,让她早点回家备嫁。”竹香快言快语,“以后就是奴婢和竹枝近身伺候了。”
两个竹子也是霜露院的老人,谢玄英扫她们眼,没说什么。
很快,厨房送来早膳。
谢玄英选了小米粥,又问:“夫人吃的什么?”
“馒头片夹火腿,荷包蛋和豆浆。”竹枝顺畅地报菜名。
他皱眉。
竹枝忙道:“是昨儿夫人自己吩咐的,说想吃的简单一些。”
他这才低头吃早膳。
用过一顿家常的温热早点,胃中果然舒服许多。
谢玄英去到书房,将整理成册的书信、公文都看了遍,大致了解了这两个月家中的大小事务。
正准备翻看左钰的书稿,小厮急匆匆前来回禀:“大人,宋氏子弟和夕家小郎打起来了。”
谢玄英动作一顿,抽出程丹若写的名单,平静道:“抓起来,牢里关两天。”
想想,又吩咐小厮,“和臬台说一声,慢慢审,不着急。”八壹中文網
小厮赶忙应了。
他沉思片时,叫来赵望,吩咐他传话,让张鹤和李伯武商量一下,把手上的人排一排,冬天这几个月轮着剿匪去,即可练兵,也能震慑内外。
随后继续看书稿。
左钰功底扎实,写的文章工整严谨,正文少而注释多,盖因有关于汉夷关系的每一段话,都需要严密考证。
别说程丹若看得吃力,他看得也颇费神,许多典籍都要想一想,才能记起来究竟出自何处。
好不容易读完,都快中午了。
他打开书箱,挑了几本有用的数目,吩咐人送到书院,给左钰做个参照。
简单用过午饭,松木来报:“爷,韶姑娘和安姑娘并奚家郎君求见。”
安姑娘是指安氏的女儿,奚家郎君是宁溪寨主的儿子。
谢玄英神色淡淡:“求情的话就不用过来了。”
松木回去一说,果然有人打退堂鼓。
赤韶说:“还是算了,等义母回来和她求情好了。”
“瞧你胆小的样子。”安小娘子笑话她,“人还没见到,你就要放弃?”
赤韶和她打了一架,虽说不打不相识,可还是有点较劲的意思,仰头道:“谁说我放弃了?这叫——缓兵之计!”
安小娘子大翻白眼,指使奚家郎君:“你去。”
奚小郎君苦着脸,脚底生根,硬是不动。
安小娘子气得半死,撸起袖子自己上:“谢巡抚——”
屋内,谢玄英提笔的动作一顿,终于知道程丹若为什么催他回家了。
是挺烦的。
他打开窗户,俯视院子里的三个小孩子,冷冷道:“在大夏的地方,就要守大夏的规矩,谁求情都不行。”
赤韶低头作鹌鹑状:“是,义父。”
“退下。”
她拉着安小娘子的手,揪住奚小郎君的衣角,将他二人拽走。
两人安安静静跟着走人,毫无反抗之力。
走到门外,安小娘子才长舒口气:“老天爷,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神仙似的,他说啥我都想点头。”
奚郎君点头如捣蒜:“对对。”
赤韶心想,你们算啥,我家被他打得七零八落,我才害怕呢。但不想在新朋友面前认输,改而问:“咱们去惠民药局吧。我义母肯定在。”
安小娘子:“她说话管用不?”
赤韶说了句大实话:“她要放人,都不用和谢大人说。”
安小娘子意气风发:“走,去惠民药局。”
都是精力旺盛的少年人,说走就走,一刻钟就疾驰到药局门口。
赤韶机灵:“我找爱娘。”
旁边的药仆就说:“金姑娘在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