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学子听了叶轻眉的话再次犹豫起来。
若是故意戏耍别人,即便一时失手,只需扔下去绳索便可,哪有亲自跳下去救人的道理?
众人站在窄窄的金属阶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子凌三人,原本高涨的气势顷刻间减了大半。
反倒是叶轻眉站在下方,负手而立,微微仰起的精致面容上露出一副盛气凌人的神情。
他们那里知道这位女扮男装的清丽女子,并不是一个甘心躲在男人背后哭鼻子的小姑娘,而是一位遇到不平之事敢于据理力争的女汉子。
也不知是因叶轻眉的身材过于曼妙,还是她的目光太有杀伤力,一众学子的眼光不停闪躲,愣是不敢和她对视。
那位站到前方的锦衣学子,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道:“衣衫湿了又如何?难不成做了错事,朝自己身上浇一瓢清水就算是赔罪了?”
“奥?照你这么说,那位掉进井中的年轻人是自己爬上来的?”叶轻眉睨了他一眼,脆声反问道。
“那是在下将他从水井中拉了上来,如非亲眼目睹,在下何以知晓的如此真切?”
井壁湿滑,没有外人帮助常人是不可能自己爬上来的,锦衣学子将一切都考虑了进去。
他这么回答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何况这个说辞他和那位曾姓学子已经提前推敲过一番,因此说的很是笃定。
五竹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好像面前的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陈子凌一脸羡慕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没心没肺其实也挺好的,至少不用被这样的破事坏了心情。
“你说是你将那位曾姓学子救了上来,有何凭证?我们到水井边一试便知。”
陈子凌双眼在锦衣学子柔弱的身体扫视了几眼,嘴角微翘。
一众学子们听完陈子凌的提议,齐齐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锦衣学子。
叶轻眉见一贯不喜和人争执,崇尚武力至上的陈子凌,主动替自己上阵,心中不由一暖。
锦衣学子原本还以为对方会立即和他打起嘴仗,哪想到叶家男主人竟要他演示一遍救人的经过。
感受到陈子凌轻视的眼神,锦衣学子圆圆的脸颊上露出一副羞恼的神情,结结巴巴道:
“被救之人的体重需和曾师弟相差不大,即便找到体重相近之人,难不成还要将他重新推进井中?实在荒唐!”
他说完后看了看陈子凌脸上得意的表情,心中一喜。
他虽长得瘦弱,双手却还有些力气,将一个身高相仿的人从井中救出,并不是一件难事。
如今见对正中自己的下怀,男子叹了口气,一脸认真道:“既然你非要自取其辱,为证清白,我也只好亲自演示一番救人的经过了。”
见对方如此快就改了口,叶轻眉握了握背在身后的小手,细细的眉毛不易觉察地皱了一下,扭头瞥了陈子凌一眼,见他依旧眼角含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稍稍放下心来。
众人爬上阶梯,走到水井旁,团团将水井围住。
一名年轻学子自愿当起了被救者,将身上的白色长袍脱了下来,只着一身小衣站在了湿漉漉的水井旁,等待着众人的吩咐。
锦衣学子挽了挽自己的衣袖,露出的双臂肌肉紧绷,原来此人还真有一股子力气!
众人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心中惊呼一声,原本对他的话还存了三分怀疑的人,不等他演示便已信了十分。
叶轻眉询问般的目光看了陈子凌一眼,希望他能告诉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陈子凌开始也是一愣,待看到水井边一双双湿漉漉的脚印后,心中一喜。
他原本也没打算和对方讲什么道理,如今说不得要白捡一个大便宜了。
锦衣学子和自愿充当被救者的年轻人,已经站在了水井旁,随时准备演示一番之前的经过。
陈子凌一步步走到二人身边,探头看了一眼磨盘大小的水井。
井水依旧清澈,水面距离地表足有十米,一根长长的绳索从木轱辘上垂落井中。
陈子凌感受着井中冒出的丝丝凉气,扭头朝锦衣学子问道:“当时你站在什么地方,你那位曾师弟又站在哪里?”
锦衣男子假装思索一番后,一一指出了相应的位置,还未等他转过身来,就被人一脚踹进了水井,噗通一声掉了下去。
围观的一众太学院学子双眼大睁,傻傻地看着站在井边的陈子凌。
叶轻眉心中又气又喜,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救人啊!快来救人!”
陈子凌低头看了一眼井中尚未缓过神,正双手抓着绳索被井水呛得连连咳嗽的锦衣学子,抬头朝众人喊了一句。
经他这一喊,一众学子立即行动起来,十几个人走到水井边,低头看了一眼井下的状况,急忙将绳索拉起。
另有十几人将陈子凌三人围了起来,这下他们的过失可是被众人亲眼目睹了,由不得他们抵赖。
用不多时,那位全身湿透的锦衣学子,便被人从井中救了出来。
众人同仇敌忾地怒视着陈子陵,纷纷叫嚣着要将他们报官处置。
叶轻眉气咻咻地背过身去,一脸尴尬。
五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腰间,却没有摸到任何趁手的武器。
陈子凌双手在空空压了一压,朝众人震声道:“大家刚才看到没有?你们十几位人将他从井中救上来时,他的身体碰到了井壁。”
众人不知陈子凌究竟要说什么,被他的话反而弄得有些迷糊。
“韩师弟被我们从井中拉上来时,身体碰到井壁有什么稀奇?难不成他还要从井中飞上来?”
一位白袍学子话刚一出口,众人彼此对视一眼,转身跑到井边探头朝井中看了几眼,忽然醒悟过来。
井口附近的青苔上只留有一处痕迹,那么之前那位曾姓学子是如何上来的?
被人围在中心一身狼狈的韩平初,还未完全适应受害者的角色,转瞬间就成为了众人的怀疑对象。
韩平初力气虽大些,可要将人从井中直直提上来,却不现实。
想到这种可能,一众学子连连摇头。
如果曾师弟是被韩平初用咕噜摇上来的,那么曾师弟从井口爬上来时,井壁上也应有曾师弟留下的痕迹。
这些都不太符合常理,那么如今只有一条合理的解释,之前曾师弟真的是从井中飞上来的!
“韩师弟你之前是如何救出曾师弟的?”
一众学子一脸质疑地看着韩平初,实在难以相信他会是一位武道高手。
韩平初脸上腾地一下红了起来,他确实无法将人从井中提上来,更不是武道高手。
他之前哪里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此刻面对众人的质疑,韩平初心中忐忑道:
“这,这世上巧合之事何其多?之前曾师弟或许就是从那里上来的。”
“那你之前为何说是从另一处上来的?”陈子凌反问道。
“谁会注意这样的细节?我情急之下没有记清,有什么奇怪?”
陈子凌听到对方胡搅蛮缠的说辞实在是觉得好笑,扭头朝众人询问道:“此处距离书斋有多远?如果我在这里喊一声,是否有人能听到?”
“此处距离书斋大约百步距离,午时过后,太学内无人朗读诗书,站在此处喊话,应该能够听到。”人群中有人回复道。
陈子凌点了点头,扭头看向韩平初,疑惑道:“你为何不喊人来帮忙,将人救上来后又为何没有立即喊人过来?”
韩平初被陈子凌一连两个问题又问住了,一阵风过,身上的湿漉漉的衣袍令他止不住战栗起来,忽然抬头怨毒地看着五竹道:
“当时我和曾师弟势单力孤,怎么敢和他直接发生冲突?”
陈子凌朝他走近一步,嘴角微翘,“这么说,你见识过我这位兄长的厉害?他当时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他很厉害?”
韩平初彻底没了主意,张口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的反应看在众人眼中,此事已经不言自明。
众人心中暗叹一声,惋惜地看了他一眼,恐怕此事传到教谕们的耳中,他和曾师弟便会被逐出太学。
众人一脸惭愧地朝陈子凌三人拱手一礼,扭头散去。
场间只剩下了那位神不守舍的韩平初还站在原地。
叶轻眉一脸欣赏地看着陈子凌,伸出一只小手在他肩旁上轻轻拍了一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错不错,有了我三分真传。”
“怎么还差了七分?”
叶轻眉得意一笑,双手背在身后摇摇摆摆走到了前面,只留给了他一道曼妙的倩影。
天真无邪的年纪,不惹凡尘的容貌,举手投足间偏偏是一股子成熟女子的味道。
如果以陈子凌原来世界某个游戏的评定来看,叶轻眉已经……超神了。
陈子凌跟在后面,一路欣赏着她的身影,不知不觉就出了太学院,走到了那块大石头前。
一叶一见他们走了出来,急忙将马车赶了过来,禀报道:“少爷,刚才王启年来过,说有两位少年在客栈留下一句话,邀请您今晚……”
一叶偷偷看了叶轻眉一眼,走到陈子凌身边小声道:“邀请您今晚去武鸣湖上同谋一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