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吴伯也不知道自己怕不怕。
这个问题回答不了苏六郎,他无奈地敲了下桌子:“臭小子,你反倒是会举一反三了,谁教你的,是不是你阿姐?”
苏六郎温和地笑出声:“阿姐说过,人要善于思考,薛先生也说过,人要学会问问题,这才有利于进步。”
“净跟他们学歪理,风气不正,哼——”
吴伯拍了下苏六郎的脑门,犹豫道:“你阿姐和老薛说得对,人的脑子就得动起来,否则就变成死物,跟傻子没啥两样。”
好吃懒做,不愿思考之人总是多责难。
“师傅,你以前遇上过什么事?”苏六郎似懂非懂,他总觉得吴伯身上有太多可疑的地方,肯定遭遇过大变故。
再加上那天他跟阿姐在院外听过吴伯和老太太的对话,好奇心作祟,总是百爪挠心。
吴伯蹙眉,瞥了眼苏六郎:“小孩子好奇这个做啥,赶紧歇着去,明日还不知道是个啥情况。”
苏六郎站起身,恭敬道:“那师傅你早点休息。”
“嗯。”
等人走后,吴伯坐在原地深深地叹了口气,只端起茶杯朝当空明月遥寄了一杯。
他抬起手,放在空中,久久没有回神。
“元华,你在那边可还好?”
命,是她给的,他没有资格决定生死,所以当苏六郎问的时候,他回答不上来。
曾几何时,他能将性命不放在眼中,是死是活不过是眼睛一闭的事,可她用性命改变了他的这个看法。
“元华啊,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逃避了——”
隔日,苏六郎还未睡醒过来就被外面敲锣的声音吵醒了,他还以为是哪里走水了,急忙爬起来,外袍都没来得及穿。
就听到范成志在外边敲锣打鼓,还有丫鬟小厮在四处奔逃。
“城破了,守城将军万钧跑了!”
“大家赶紧跑啊,那些反贼杀进来了!”
听到这话,苏六郎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昨儿个不还是在坚持守城么,怎么今日就跑了?
那万钧不口口声声说不会跑,会跟百姓坚守阵地。
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变了?
就他这愣神的功夫,范家的丫鬟小厮都已经跑得一干二净,屋内宝贵的财物被搜刮一空。
院外则被撞得颠三倒四支离破碎。
“苏公子,别发愣了,赶紧跑吧!”有丫鬟好心提醒,没等苏六郎答话,扭过头就跑了。
范成志在这时走了过来,朝苏六郎道:“六郎,快些收拾东西!”
“师兄,你也要走吗?”苏六郎不明所以。
范成志看了看天色,并不多做解释:“城马上就要破,杨尤的大军快进来了,咱们抓紧时间跑,否则命都得丢!”
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命还在,丢失的财物地位都能赚回来,命如果没了,那就啥都没了!
“师兄,那我阿姐他们——”
苏六郎担心苏婉他们,自然不愿意走。八壹中文網
“城里头都沦陷了,城外估计凶多吉少,六郎你是你们苏家唯一的男丁了,可不能再出事,你阿姐知道肯定也不会让你以身试险。”
范成志说得在理,可苏六郎不愿苟活:“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是……不打算走?”范成志寡淡的脸难得多了焦急之色,脸上的黑痣因为激动一耸一耸的。
苏六郎点头道:“师兄,你走吧。”
“去吧去吧。”吴伯倚在柱子上,淡淡地道:“六郎有我照顾不会出啥事,你是朝廷命官,城破了继续待在这不合适。”
杨尤的将士兵卒指不定就会用这些朝廷命官开刀。
到时候白白丢了性命就因小失大。
范成志叹了口气,拽着包袱和两人辞别:“那你们多加保重,总有一日,我们还会再见,这杨尤成不了大气候!”
“师兄再会。”
人去楼空,只余寂寥。
偌大的院子只剩下苏六郎和吴伯相视一笑,风一吹,树叶飒飒而落。
还未入秋,竟在这时感觉到了秋的萧瑟之意。
两人走到外边,站在大门口盯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奔逃的百姓们脸上都透着惊慌失措,鸡飞狗跳,战火喧嚣。
有的大人将孩子放在板车上疯狂奔逃,还有的在抢别人家的包袱。
总之无比的乱。
“师傅,我们该去哪?”
“自然是回去。”吴伯皱眉看了眼外边。
解释道:“这杨尤虽说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但也不是个善茬,他早就想当皇帝了,等城门破开,我们晚上趁乱逃出去。”
苏六郎没有参加过战事,自然啥都听吴伯的吩咐。
像是个跟屁虫般,寸步不离地跟在吴伯身后,他瞧着四处乱象,眼里闪过不忍。
甚至于想帮一把,但又明白自己人微言轻,根本没那种帮忙的能力。
“师傅,那我们暂时就回范师兄的家里待着?”
吴伯捏着手腕粗的棍子,敲敲打打:“不去那边待着还能去哪,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就连守城的将军和知府都跑了……”
说起来,那些当官的走了对百姓而言更好。
反贼毕竟是自家人,而不是蛮族,肯定会网开一面。
那杨尤虽是个莽夫,但手底下有个能言善辩的锦囊谋士——魏颍川。
魏颍川这人聪明如狐,巧言令色,绝对不会放任杨尤对百姓做出什么心狠手辣之事,到时候他们趁此机会出城与苏婉汇合。
在众位官僚撤离之后半个时辰,也就是辰时,城门大开。
有人将杨尤的兵卒们迎进来。
百姓们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怨言,杨尤部下将军领着人开始搜刮民脂民膏,还有的将士直奔青楼放肆。
“好不容易打赢了攻进城了,怎么还只能碰这些脏兮兮的娘们,那些娘家妇女,凭啥我们碰不得?”
将士嘴里不干不净,瞧不上妓子,可下半身的动作却没停。
依旧在纵情声色。
房间另外一个将士喝了大口酒,骂骂咧咧道:“那谁知道,反正将军吩咐的,咱们就别去触碰底线,小心脑袋都不够掉的。”
“我看又是那魏颍川搞的鬼,他屁都不懂,就知道瞎指挥,国舅爷还信他的鬼话,真是不知道他从哪里钻出来的。”
“砰!”
有人在这时踹开门,正是过来寻欢作乐的将军杨胜,他同样是杨尤的长子。
杨胜抬腿踢在言语无状的兵卒身上,那兵卒光着身子连带着怀中的女人都滚落在地。
“屁都不懂的是你们,竟敢在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滚回去领罚!”
“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