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我提着两袋子钱，一步步走在喧嚣嘈杂的电子赌具中间。
内心无悲无喜。
死局怎么破？
死局无可破！
唯一的一条路，就是——
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又想起了临行那晚，老灯头跟我的对话。
“三十年太久了，我不想等。”
“那条路，可是九死一生。”
“那便九死一生！”
电梯按键的红灯亮起，身后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陈清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九爷，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转过头，看着她面上的焦急。
也看过夏若烟的满脸担忧，和孟微微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笑了笑，道：“我必须这么做。”
夏若烟焦急说道：“我去求求杰叔，他一定会帮你的！”
我看着她，说道：“如果我想保命，不要这几百万就好了，谁都不用求。”
孟微微的眼圈通红，她急道：“四九，那就别要这些钱了，还给他们，钱真的比命还重要吗？！”
我看着她，笑着说道：“总有一些东西，是比命还重要的，但，不是钱。”
这时，电梯到了。
进入电梯后，我从两个包里各掏出80万现金，迅速塞到了陈清梦的提包里。
在她们诧异的目光中，我说道：
“这一百六十万，清梦和若烟各拿50万，剩下60万，清梦帮我交给一个叫何水的要门丐头儿。”
我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我回不来的话。”
孟微微的泪水立刻涌了出来。
夏若烟和陈清梦也红了眼圈。
就在这时，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
我们走出大堂，来到街边。
身后，天宇娱乐城的霓虹灿烂闪烁。
身前，孟微微在低声啜泣。
她低着头，啜泣着喃喃自语：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世界变得这么陌生……你们变得这么陌生……不应该是这样……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我与陈清梦和夏若烟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抹无奈和苦涩。
与孟微微相比，我和她们两个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她们也更能理解我的选择。
而孟微微不同。
从人间来到江湖，她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换了谁，都会无所适从。
我看着孟微微，轻轻说道：
“微微，就像有白天就有黑夜，有光明就有黑暗，同样，这个世界有你安稳生活的人间，也会有别人挣扎求生的江湖。”
顿了顿，我又继续说道：
“你不过是阴差阳错误入了这里，回去之后，记得忘记我们，忘记今天看到的一切。你属于人间，不属于这里，知道吗？”
孟微微却猛地抬头，道：
“我不管！我要在这里！看着你！陪着你！”
我笑了笑，道：
“你在，我会分心，就像……那晚一样。”
孟微微不再说话，只是那泪水，还在止不住的流。
我叹了口气，对夏若烟说道：
“若烟，辛苦你把微微安全送回学校。”
夏若烟红着眼圈，点头应下。
我又对陈清梦道：“清梦，麻烦你把钱处理好。”
陈清梦的声音里有一丝哽咽：
“好，九爷，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有一群人从天宇娱乐城里走了出来。
我转过头看去，是把子头赵爷、墨茯苓和兰世杰这三帮人。
一行人走到我面前，站在那里。
赵爷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淡淡说道：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魄力，难得！老头子佩服！”
说着，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过来是跟你说一声，今晚你的事情，我要门不参与！”
鬼谷惑神诀之下，我没有感知到赵爷的敌意，所以就任由他拍了我的肩膀。
他的这番表态，确实出乎我意料之外。
不管怎样，能减少一个潜在的敌人，也是好事。
人家给面子，咱必须得接着。
我拱手行礼道：“先谢过赵爷！其他的，过了今晚再说！“
过不去今晚，万事皆休，说再多也是枉然。
赵爷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便带着人转身离开了。
他走之后，兰世杰便看着我，皱眉开口说道：
“九爷，一定要这么做吗？”
我连忙拱手道：“前辈面前，可当不起九爷的称呼，您叫我四九或者小九都成。”
兰世杰感慨地道：“如何就当不起？你今晚要做的事，这彭城江湖上，就没有几个所谓的爷敢去做！”
我苦笑一声，道：“不是万不得已，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兰世杰叹了一声，道：
“身不由己，是啊，身不由己。”
说着，他转头看向身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道：
“等下去茶馆发个帖子，就说今晚九爷的事情，我兰门不会参与。”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写清楚一些，如果有江湖同道，愿意给我兰门一点面子，那就也别来趟这趟浑水。”
那年轻男人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满是敬佩，他点头应道：
“好的，杰叔。”
茶馆？
发帖子？
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还在纳闷儿呢，那边墨茯苓又笑着开口了：
“九爷……”
我赶紧打断她，苦笑着道：
“您跟杰叔怎么都这样，叫我小九就成，什么爷不爷的，听得我浑身难受。”
墨茯苓笑着道：“你这孩子，那好吧，以后我叫你小九，你既然叫他杰叔了，那该叫我什么？叫墨姐吧，我凭空矮了一辈，叫墨姨吧，我又感觉自己瞬间老了许多，哎，烦恼啊！”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绷紧的心弦似乎也放松了一些。
墨茯苓笑着道：
“小九，我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选择，我相信，对这个江湖，你比大多数人都看得清楚明白，我也就不多废话了，我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也转过头，对着身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说道：
“紫溪，回去按照兰门的帖子，咱们也发一个。”
叫紫溪的女孩，虽然不如陈清梦那么绝色，但姿容也很不错。
她向我扫了一眼，冲我微微一笑，应道：
“好的，茯苓姐。”
我向兰世杰与墨茯苓拱手一礼，目光又依次扫过三个女孩的脸庞。
“我走了。”
我轻轻说了一句。
然后对着众人点了点头，便弯腰抓起两个提包。
向着远方走去。
前方的长街蜿蜒，灯火曲折，霓虹明灭。
有一团团黑暗，在光明的缝隙里挣扎，涌动。
看着街灯下长长的倒影，我忽然，想起了老灯头曾经哼过的一个小曲儿。
向前，向前。
一步步踏出节拍，我低声哼唱起来——
“我本是，临州城下良家子。
忽一日，贼骑弑亲惹仇冤。
藏山间，饮露餐风磨枪剑。
此番去，不捣贼巢誓不还……”
……
“一匹马，踏碎了霜冰风雪。
一壶酒，醉梦在羁旅寒夜。
一杆枪，挑翻那日月江河。
一腔血，染遍这十里长街……”
……
“任凭那，天穹外西风惨烈。
又怎怕，江湖上争杀无歇。
但只愿，谈笑间少年不老。
谁共我，红尘中高歌泣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