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循着记忆,找到那个独特的小境界,犹豫片刻后,她抬脚进入了小境界。
里面有海,无边无际的海,海水哗哗作响,海浪层层翻涌。
老渔民坐在小渔船上,船身跟他的身影一起在海浪中摇晃,他的身影看着比刚才更佝偻,足足忙活了两个时辰,也没有打到几条鱼。
苏禾沿着岸边一路往前走着,她发现这个小境界里的人,竟不像是魅妖变幻的,他们看上去都很真实。
可外面那些小境界,里面的人,分明都是魅妖变幻而成的,这是怎么回事?
苏禾碰到一位晾晒鱼干的老奶奶,便跟她聊了起来:“奶奶,请问这里是什么村?”
“你是?”老奶奶老眼昏花,以为苏禾是她相熟的人,眯着眼仔细辨认起来。
苏禾赶紧解释:“哦,我是从外头进来的。”
“外头?你是外地来的是吧?我们这里是浪静村,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到过我们村子了。”老奶奶热情地跟苏禾交流起来。
“奶奶,你一直生活在这个村子?”
“嗯,我跟老伴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从未离开过浪静村。”
“那你的子孙后辈,也在这里生活?”
“对,我们全家都在这里生活。”
“你们……从未离开过?”
“对,我们一家人都不曾离开过浪静村。以前村里也有人离开过,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老奶奶谈起往事滔滔不绝,把村子里所有的事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苏禾。
她讲的都是家长里短,谁家娶妻,谁家生子,谁家父母过世。听起来这个村子跟任何村子都一样,没有特别之处。
但是苏禾却惊觉,这里面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生活在小境界里,也不知道什么魅妖。
其他学子沉溺于小境界时,他们至少知道自己的来处,但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他们就像是……被动被小境界给吞噬了。
这是怎么回事?
带着这样的疑问,苏禾在村子里,各家各户都逛了个遍。八壹中文網
村民们确实没有任何异常,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浪静村。
苏禾最后来到一处人家,刚好碰到那个在海里打鱼的老爷爷。苏禾在小境界外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如果小境界里面有主角、配角之分,苏禾猜想,这个老爷爷极有可能就是这个小境界的主角。
他是谁?
是不是跟魅妖有关?
魅妖为了他创造了一个小境界?
疑窦丛生,苏禾笑着上前给老爷爷打招呼:“爷爷,你打鱼回来了?”
“嗯,今天风大浪大,没打到什么鱼。女娃儿,你是谁家的孩子?”老爷爷眼神浑浊,费力地辨认苏禾的容貌。
苏禾赶紧解释:“我是从外地来的,不是本地人。”
“外地来的?女娃儿你今年多大了,可许了人家?”老爷爷突然兴奋地问苏禾。
“哦,我今年二十了,没有成婚。”苏禾被问得有点慌了。不会吧,这里也有魅妖变幻的梦中情人?
“真是太好了!我正好有个孙子,现在还没有找到适婚的姑娘,村里村外我都寻访遍了,也没跟他年龄匹配的姑娘,正好你来了……你跟我孙子肯定有缘,快进来坐,等他晚上回来,你就能见到他了。”老爷爷热情地邀请苏禾去他们家做客,苏禾推脱不掉,只好跟着去了老爷爷家。
他们家很清贫,土墙瓦舍,家里只有几个必要的家具。不过房屋内外却收拾得十分整洁,院子边上还种满了花花草草,坐在院子里就能看到无垠的大海,宛如生活在画中一般。
“爷爷,你家就你跟你孙子两个人?”
“对,我因为家贫没有成婚,后来在海边捡了心儿,就跟他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了一起。”老爷爷说。
“心儿?”这个名字可不像老人会给晚辈取的名字,苏禾疑惑地问:“你捡到他的时候,他多大?”
“那时候他已经五岁了,还是他告诉我,他叫惑心这个名字的。”老爷爷说起他孙子的时候,脸上总带着骄傲的笑。
可惑心两个字却让苏禾听得头皮一麻,因为惑心正是群下鬼境守阵人的名字。
看来这个小境界,是惑心专门为他的爷爷设下的,他把老人连同整个村子带进群下鬼境,就是为了多多陪伴他爷爷。
这么有孝心,事业心又重的守阵人,苏禾还是第一次见。
就是不知道,苏禾是第几个闯进这个小境界的人。
这时老爷爷正巧说道:“以前也有外地人走错路,来到我们村,不过他们很快就走了,嫌我们村太穷,生活太枯燥。你是第一个愿意留在我们村的人。”
苏禾:“原来如此。”
老爷爷一边跟苏禾聊天,一边煮饭。太阳西斜的时候,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传来吱嘎一声响。
“心儿回来了!”老爷爷开心的快步跑到门口,不多时,果然有一名年轻貌美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苏禾的眼睛就像蒙着一层浅蓝色的雾霾,跟她不熟悉的人,见她行走自如,不会怀疑她眼睛看不见。
但是惑心刚一进屋,就看出她是个瞎子。
“爷爷,她是谁?”
“她是外地来的姑娘,还没成婚呢,爷爷想让你们相看相看,如果互相满意,爷爷就让你们成婚。”老爷爷那迫不及待的语气,好似恨不得今晚就让他们把婚事定下来。
话都没有说上一句的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彼此。
“爷爷,你这也太急了,”惑心推脱一声,熟练的洗手帮老爷爷一起做饭。
苏禾插不上手,她也什么都不会做。便坐在一旁,等着开饭。
老爷爷做的是海鲜面,因为怕苏禾吃不惯海味,他特意将海鲜面做的偏辣了些。
苏禾很喜欢吃,老爷爷看她胃口好,也不矫揉造作,越看越喜欢。晚饭过后,他将惑心拉到一边问他:“心儿你觉得这个姑娘怎么样?”
惑心:“……就那样。”
“你瞎呀,这么好看的姑娘你都不动心?”
惑心在心里反驳自己爷爷:“瞎的是她。”
老爷爷继续说道:“你一会带姑娘到海边走走,好好跟她聊聊,你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别像爷爷当初那样,年轻的时候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一蹉跎就是一生。”
惑心敷衍的点头应下,转头便带着苏禾去了海边。
“你幸好是个瞎子,如果不是,你便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远离爷爷后,惑心立刻展露出他的本来面目,语气生疏、冷漠的对苏禾说。
苏禾:“只要见过你的本来面目,就得死?”
她没打算跟惑心拐弯抹角,既然他是天魔的化身,那么他们之间不可避免的会有更多的接触,苏禾想赶紧走入他的世界。
“你知道我是谁?”惑心问。
“知道,”苏禾说。
惑心眼神危险的看着苏禾,这个女人,从入境那一刻起,就让惑心感到十分不舒服。
她没有梦想的东西,心也是空的。惑心能精准的迷惑其他人,是因为他能读取他们的内心。
他遇到的第一个无法读取内心想法的人,就是苏禾。
她在想什么,他不知道。
这让惑心感到十分不舒服。
“那你是谁?”
“我叫苏禾,是云舒学院翘楚级的女学子。”
非常完美的自我介绍,听在惑心的耳里,却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你想嫁给我?”惑心又问。
苏禾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想。”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想娶我,也不打算娶别的女子,你想一个人永远单身下去,我说的对吧?”
惑心咬咬牙,没有说话。
从来都是他读取别人的心思,这还是第一次,他被一个女人读了心。
海浪声就像奏响在天地间的乐曲,曲调舒缓、浪漫。许是被海浪唤醒了童趣,苏禾问惑心:“你可以带我去踏浪吗?如你所见,我眼睛看不见,一个人不太方便去海里。”
惑心沉默了好一会,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人畜无害、弱不禁风,她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危险呢?他每天在男女堆里打转,对他们的脾性了解自如,苏禾能有什么特别的?像是赌气一般,惑心牵住了苏禾的手腕:“行,我带你去。”
他原本以为苏禾是别有用心,因为他每天应付的都是为了引起自己心仪对象注意,而手段频出的男男女女。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苏禾说想踏浪,等到了海里,她还真是一门心思都在玩耍上,等熟悉海边的情况后,她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把惑心忘到了一边。
等她玩累了,才恋恋不舍的走到惑心面前。
“我们回去吧。”她说。
惑心干等了半晌,许是被其他女子别有用心的诱惑的太多了,面对苏禾的无感,他竟有些不适应。
晚上,回到惑心的家,老爷爷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客房。
他旁敲侧击的向苏禾打听:“姑娘,你可要在我们村多留几日?”
苏禾:“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多留几日,我喜欢大海,想再多万几日。”
老爷爷听了她的话,直觉她跟自己家心儿有戏。开心的转头就去找惑心:“心儿,你刚才听见没?人家姑娘可是愿意为了你留在我们村。”
“她说的是她喜欢大海,”惑心对着爷爷强调。
老爷爷一摆手:“这劳什子海有什么可喜欢的?她肯定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惑心无语,他可以肯定整个群下鬼境的入境者,都喜欢他。除了这个苏禾。
第二天,惑心一大早就离开了家。
苏禾问老爷爷:“您知道惑心去哪了?”
“你还不知道吧?心儿可是有官职的人,他每天一大早就会去县衙当差,晚上才会回来。”
“他当的是什么官?”苏禾好笑的问。
“听他说,整个县内都归他管,我猜,应该是县大老爷什么的。”老爷爷说。
苏禾暗自想着,如果把群下鬼境看作是一个县,那么惑心还真相当于是县大老爷。
鬼境看着确实没什么变化,并不比以前凶险,也许这都是因为,老爷爷在镜中陪着惑心。
他的家在鬼境中,他当然不忍心把这里变成杀戮之地。
晚上,惑心回家后,苏禾又让惑心带她去踏浪。
没有风的时候,她太喜欢在沙滩上玩了。因为玩得不想回家,惑心便在海边用木板给苏禾搭了一个露天的露营床。
两人非常自然的躺在一起,谁都没有觊觎谁,安安稳稳的一觉睡到大天亮。
惑心以为苏禾看不到,但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苏禾早就把他的样子刻进脑海了。
他是所有天魔化身中,长得最漂亮的男人,可媚可甜可酷,美得雌雄莫辨。
白天的时候,他在外面迷惑苍生,晚上回到家独守空房。
一个圣灵之体,没有感情的人,却要哄骗那些学子,统统爱上他。
这点跟苏禾好像。
苏禾就像找到了知己,接下来的相处中,他们逐渐有了很多共同的话题。
惑心最关心的就是他的爷爷,苏禾每天都会告诉他,爷爷在家做了什么,打了几条鱼。
“爷爷现在眼睛看不见,力气也变小了,捕鱼也成了一件困难的事。以前他可是村子里,最会捕鱼的人。”惑心回忆着跟爷爷的点点滴滴。
苏禾突然问他:“爷爷是不是最能让你安心的人,有他在你身边,你就不会迷失自我?”
惑心再一次戒备的转头看她,因为苏禾又一次读取了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他本没有亲人,也不需要亲人。
可是整天应付那些情欲肆虐的男男女女,没有正常人的生活,他肯定会因为极端的厌恶情绪,而变成杀戮之魔。
这些年,不是他在守护爷爷,是爷爷在守护他。
他给爷爷创造的这个小境界,也是他的家。爷爷在,他就永远有家可回。有一个可以歇歇脚的地方。
“我看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你是不是很担心他?”苏禾仗着自己是瞎子,不会看人脸色。不将惑心的戒备当回事就算了,还再继续往下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