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后,苏禾跟惑心看起来都很沉闷。他们各自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爷爷做好晚饭才慢吞吞地出来吃饭。
爷爷看到他们时,脸上总是堆着满脸的笑。
“心儿啊,今天又跟苏禾出去了?”
惑心点头:“嗯。”
也不知道爷爷怎么想的,亲眼看见他们出去的,还要多此一问。
“有苏禾陪着你真好,以后无论你去哪,都能有人陪,爷爷也就能放心了。”爷爷现在只要一开口,就是在催婚。
惑心压抑地吃着碗里的食物,难受地想,爷爷压根不知道,他和苏禾的情况。
她没有情根,他是圣灵之体。
他们俩,谁都不能爱上谁。
“爷爷,吃饭吧,多吃点。”惑心往爷爷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肉。爷爷笑着把肉夹进嘴里,因为没有牙,他把肉团吧团吧,便吞进了肚子里。
“我现在只要看着你和苏禾在一起,吃啥都高兴。”爷爷应该是真高兴,反复地提这件事,也不觉得烦。
可惑心却不一样,他心里压抑着莫名其妙的怒火,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生谁的气。
爷爷现在反复提他和苏禾的事,一向好脾气的他,突然生气地将碗往桌上一放,饭都不吃了,负气离开了饭桌。
“惑心?”苏禾茫然地喊他的名字,惑心却没有回头。
爷爷一脸错愕地看着惑心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惶恐。
“都怪我太啰嗦,惹心儿不高兴了。”爷爷枯瘦的脸颊耷拉下来,自责地放下筷子。惑心不吃饭,他也吃不下去。
苏禾不忍心看爷爷如此自责:“爷爷,不是你的原因,是我惹惑心不高兴了。”
爷爷好奇地问:“是你?你做了什么?”
苏禾猝不及防地快速在脑子里组织答案:“嗯……我今天跟他出去的时候,误了他的正事……他很生气。”
爷爷又拿起了筷子:“原来是这样,你别在意,心儿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没事了。”
“嗯,”苏禾点头,特意选了一块炖得软烂的肉,放进爷爷碗里。
爷爷被苏禾关心,张着没牙的嘴,呵呵傻乐。枯瘦的身子轻轻颤抖,老态龙钟。
凡人老了,就会变成爷爷这样,身材佝偻,满脸皱纹,皮肤暗沉无光。慢慢地,他们连自食其力都会变得困难重重,再然后,就会丧失自理能力。
这个时候的爷爷,是最需要惑心的陪伴的。
也是最需要惑心的时候。
“爷爷,你忙了这么久,多吃点。”苏禾很喜欢惑心的爷爷,老人家脾气一顶一的好,勤劳、善良、忠厚、老实,是苏禾愿意为之牺牲自我的众人之一。
爷爷能让她的道心更坚定,守护这样的老人家,她万死不辞。
“你也多吃点,长胖点,你太瘦了。”爷爷也往苏禾的碗里夹肉,可怜的苏禾,因为惑心提前走了,为了不浪费爷爷的心血,她把剩下的东西全吃了,撑得肚子都快爆炸了。
爷爷看她吃得多,开心得合不拢嘴:“就是要这样吃,吃得越多,身体越棒。”
苏禾乖巧地点头,认真地听爷爷说话。
惑心发完脾气后,很快就后悔了。他意识到自己不该对着爷爷发脾气,爷爷把他看得太重,他每次对老人家发脾气,爷爷都会很自责,变着法的讨好他。
以前他很快就会回去向爷爷认错,这一次,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苏禾在房间里陪着爷爷说说笑笑,把爷爷哄得开怀大笑。
他突然发现,苏禾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
苏禾就像美味的调味剂,有了她,原本枯燥的生活,变得有滋有味起来。他跟爷爷一成不变的相处模式,也因为有了苏禾,变得更和谐了。
自己不在爷爷身边,苏禾会陪着爷爷。
自己闹脾气,苏禾还能让爷爷开心。
她宛如春雨一般,悄悄地浸润进他们的生活里。等惑心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离不开她了。
惑心没有进屋,他颓败的滑坐在门边,痛苦地低下了头。
如果他不是圣灵之体该有多好。
如果苏禾不是无情道心该有多好?
他一定会娶她,让爷爷开心地看着他结婚生子。
吃完晚饭,苏禾主动收碗洗碗。她不会做饭,洗刷锅碗这种事,她还是会做的。
爷爷不放心地在一旁指导她,说了几次让苏禾不要做了,他来就行。
苏禾坚持把碗筷和锅刷洗干净,因为她干活的时候太生疏,水把身上的衣服都溅湿了。
爷爷立刻去拿了干净的衣服,让苏禾干净把湿衣服换下来。跟苏宝珍一样体贴。
惑心的家庭条件,是苏禾遇到的天魔换身里最差的。
可也是让苏禾觉得最幸福的。
惑心的爷爷,真的是天使,平时少言寡语,闷头干活。高兴的时候,对着家人喜欢唠叨两句,也不过是催催婚。
惑心长时间不处对象,老人家难免心急。
也不知道惑心想通没有,刚才竟对着爷爷发脾气,苏禾想着自己一会一定要让他给爷爷道歉。
苏禾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爷爷像个孩子一样,悄声对她说:“苏禾,心儿刚才肯定没吃饱,他喜欢吃海鲜面,我给他下点面条。你一会亲自端到他的房间去,就当是给他赔罪。”
苏禾心里虽然不认同爷爷的提议,她可面子上却不显,乖巧地答应了。
苏禾帮爷爷烧火,爷爷在灶台前忙前忙后,面条刚下锅,爷爷突然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爷爷!”苏禾急得大叫着朝爷爷扑了过去。
惑心听到响动,也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当他看到爷爷倒地不起时,吓得脸都白了,比起慌张,他显露出的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爷爷离开他。
“爷爷!醒醒,你别吓我?”惑心将爷爷从地上抱到床上,手指颤抖地探了探爷爷的呼吸,当他感受到爷爷还有呼吸时,紧张的情绪才稍有缓和。
他想救爷爷,可他只有适合杀戮的魔气。
苏禾的神力纯净无垢,清气宜人。无需惑心开口,她主动用神力温养着爷爷的身体,直到爷爷苏醒。
“爷爷?”看到爷爷睁眼后,惑心担忧地凑上前唤他。
爷爷打量了一圈四周,意识到自己刚才晕倒了。皱着眉头自责不已:“人老了,没用了,净给你们添麻烦。”
“没有……是我不懂事……”惑心紧绷的弦一放松,当着爷爷的面,眼泪竟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地往外流。
他自觉丢脸,把头埋在爷爷的被子上,蒙着头哭。
爷爷拍着他的肩,安慰他:“爷爷没事,爷爷好得很呢。没看到你结婚生子,爷爷怎么放心离开呢?”
结婚生子?
这是要惑心的命啊。
可惑心此刻,却点头如捣蒜地答应道:“爷爷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一定让你抱上小重孙。”
“真的?什么时候?”爷爷眼里突然有了神采,迫不及待地追问。
惑心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看了苏禾一眼,见她并不反感,这才转头对爷爷说:“快了。”
以前惑心从不愿意谈及他的婚恋问题,无论爷爷怎么忧心,他都无动于衷。
现在他突然改口,爷爷的心情大好,人也跟着变得精神起来。
可苏禾却看出,爷爷的时日无多了。
她把这事告诉了惑心,惑心一开始很难接受,难受得整个人都恍惚了。
后来他逐渐接受事实,跟苏禾商量,举行一场婚礼,让爷爷能安心地走。
苏禾答应了他的提议。
这个小境界原本就跟外面的世界不相通,所有事都是虚幻的。就算他们成婚,也做不得数。
一个形式上的假婚礼,苏禾当然愿意配合他。
他们为了让爷爷有参与感,婚期、婚服、宾客名单这些都让爷爷决定,他们从旁辅助。
婚期定下来后,苏禾和惑心决定在那之前,好好维护其他的小境界。
这些时日下来,小境界里的学子们修为也被损耗得差不多了。
苏禾这次没有暴露自己想救他们的心,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让惑心知道她另有所图。
陆千柔的人品不错,跟苏禾的关系也挺好。苏禾在跟着惑心巡视小境界的时候,看到陆千柔在小境界里跟宁无赦谈恋爱。
他们两人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看得羡煞旁人。
不过奇怪的事又发生了。
原本不应该看见苏禾的宁无赦,竟在她巡视小境界的时候,躁动不安地甩开陆千柔,朝苏禾走了过来。
苏禾震惊的不敢动,宁无赦带给她的阴影太深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孩子……我的孩子……”宁无赦对着苏禾,喃喃道。
苏禾吓得全身绷紧、屏住呼吸,瞪大双眼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宁无赦。反手扯了扯惑心的衣袖,慌张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幻象吗?”
惑心:“他……有很强的怨气。”
“一个幻象怎么会有怨气?”苏禾不懂。
惑心也跟着摇了摇头,他也不懂。其实这些天他一直在追溯百里枫觉醒自我意识的事。
一开始他以为这件事跟苏禾有关。
但是到了后来,他慢慢发现,这件事其实跟他有关。
当初的百里枫和此刻向苏禾走来的男人,好像都是因为惑心才觉醒了自我意识。就像惑心本就跟他们是一体的。
惑心的思维和生命,似乎能唤醒他们的生机。
“苏禾……我要孩子。”宁无赦一步接一步,木讷的走到苏禾面前。
他没有给苏禾带来任何麻烦,只眼巴巴的看着苏禾,说着孩子的事。
苏禾咬牙:“我会给你生孩子的,就当是欠你的。”
宁无赦突然开心的笑了:“有了孩子,我什么都原谅你。”
苏禾死死的咬住嘴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此憨厚的宁无赦。
幸好有人帮她解围,陷入热恋的陆千柔,都这样了也没有觉醒的迹象。眼里只有宁无赦,苏禾站在她面前,她也不认识。
“宁少师?她是谁?你不要跟她说话。”陆千柔像个小女生一样,嗔怒的扯着宁无赦的衣角,想引起他的注意。
宁无赦不再留恋苏禾,转头应付陆千柔去了。
苏禾被这一幕吓到了,她总算明白过来。
她当初的诺言,已经被天魔当真了。宁无赦说的,‘有了孩子,我什么都原谅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只要苏禾真的愿意给天魔生下孩子,天魔就能原谅苏禾对他做下的一切。
如果真是这样,苏禾也不用带着负罪感,艰难的前行了。
她和天魔的孩子?
想想还真神奇。
这孩子真真是比灭世神器都厉害,竟能化解天魔的仇怨。
在鬼境带的久了,苏禾都快忘了,自己来鬼境的初衷是什么了。
当她再一次穿上大红的喜服。
她竟也跟自己的娘亲苏宝珍一样,莫名其妙的担心自己这次能不能顺利的嫁出去。
显然是不能,因为在婚礼开始的那一刻,鬼境竟被人用神力撕裂了。
惑心伤重倒地,苏禾被一只从天而降的神之手,抓走了。
不用看也知道,又是九凛干的。
苏禾闭眼叹气,不明白自己成个婚怎么这么难?
这一次,抓苏禾的不止九凛一人。他还出动了神兵营。将惑心的群下鬼境弄得一团糟,里面的学子,全被他放了出去。而且他还把惑心抓到了那些学子面前,让学子们有机会杀惑心飞身成神。
他救了大家,这点苏禾真应该感谢他。
可鬼境没有彻底毁灭,他这就是在打草惊蛇。
苏禾跟惑心周旋了这么久,全都功亏一篑了。
回到神域后,她连宰了九凛的心都有了。
“九凛,把兵信神符交出来!”兵信神符能调动神兵营,以前是苏禾执掌的,现在到了九凛手上,他却拿着兵信神符胡作非为。
苏禾如何能忍。
“神君,只要你答应跟我成婚,我就把兵信神符交还给你。”九凛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兵信神符,他费了这么大的周章,想要的只有一个苏禾而已。
苏禾咬牙:“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只会嫁给天魔化身,跟你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