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在必行,可苏禾临到头了,却对九凛狠不下心。
“九凛,我们回去,好好谈谈。”她知道事情终将会走向预定好的结局。
她和九凛迟早会决裂。
她知道九凛已经被她逼上了绝路,他在不知道自己是天魔的情况下,被苏禾厌弃的有了自我了断的打算。
临到最后,苏禾却无法接受九凛片刻后就会离开,潜意识里想拖着九凛,跟他耗的越久越好。
九凛此时还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只要她不放弃,九凛暂时就不会死。
这个暂时,到底是多久。
她不愿仔细去想。
狠的不够彻底,绝情也都是演的。在这最后时刻,她无法做到好好告别,只会自欺欺人的想要把时间拉长,再拉长。
可苏禾此时越表现的关心九凛,越让九凛感到无比悲哀。
好似苏禾对他最后的关怀是他以性命相威胁,才得来的。
“神君,我别这样看着我,你这样……我会走得不踏实。”
苏禾不想听他说这些,竟慌得说漏了嘴:“九凛,我以前那样对你,都是有原因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原因吗?”
“知道又能怎样?能改变你不爱我的事实吗?能破了你的无情道心吗?”九凛一针见血的问。
苏禾摇头,都不能。
可是能让他知道,自己从跟他见面以来,对他态度如此恶劣都是有预谋的。
他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苏禾无论怎样,都不该那般恶毒的对待他。
这都是为了让他方寸大乱,无暇顾及星辰空境的事。
“你……我们……也许能再好好的相处一段时间,我可以跟你像从前一样,无话不谈、亲如一家人。”苏禾说着说着便蹲在地上哭了,她对九凛的感情很深厚,虽然不是爱情,但是他陪在苏禾身边上前面,跟胖丫他们在苏禾的心目中一样重要。
如果不是造化弄人,九凛也是天魔的化身,苏禾绝对不会把他逼入绝境,让他走上这条不归路。
“神君,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你可愿助我实现?”九凛许是被苏禾的眼泪骗了,那颗死寂的心又开始得寸进尺。
苏禾茫然抬头,泪痕满面:“是什么?我一定会帮你实现。”
当九凛的生命进入倒计时,无法消弭的负罪感促使苏禾愿意拼尽一切满足九凛的愿望。
九凛有些看不懂她,不懂她此前那般嫌弃自己,此时又为何表现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做给谁看?
“我想带着你一起死!”九凛嘴角带笑,眼眸深处却如寒霜一般冰凉。
他只是这样说,并没有真的对苏禾做什么。
苏禾闭眼,这一刻,她竟真的想,跟九凛一切死了算了。
算上九凛,五大上古杀阵,她已经破了三个,人界的灾劫也清除了大半。剩下的灾劫,让后人接着去做,没什么不好的。
可九凛说的那句话,终究只是一句唬不到人的狠话。
他不会真的带走苏禾。
凌寒剑再次被他举起,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神君,我先走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星辰空境突然扭曲变形,空间被极度挤压,苏禾的身上就像压了千斤重担。那些重量,将她瞬间压倒在地,口吐鲜血。
伴随着重压一起袭击而来的,还有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空间里的气体,竟突然凝滞了,苏禾无法再将空气吸入身体里。
她运用神力抵挡了好一会,但是空间的重力和窒息感,却一直源源不断的往她身上施压。
此时,她真的快……死了。
这一定就是守阵人的力量,在星辰空境里,九凛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应验,他的心愿在这里都能化成实质。
他想杀人,只需要一句话的事就能办到。
苏禾这么厉害的神君,也无法打破他的箴言。
“苏禾……你怎么了?”九凛果然什么都不知道,焦急的跑来询问苏禾。
苏禾眼角也开始淌血,撑着一口气,看向九凛。见他被自己的惨样吓得双膝跪地,双眼懵懂惊恐,苏禾就知道。太无天尊和自己把这件事隐藏的非常好,他们的阴谋成功了。
“我……没事,”苏禾真的不想再闯杀阵了,能死在星辰空境里最好,她昨晚连遗嘱都写好了,一大早就去缚神塔,将遗嘱交给了太无天尊。
遗嘱里,她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苏宝珍。另外她还提前祝胖丫和冬叶新婚快乐、幸福美满。
死亡一寸寸逼近,苏禾在脑子里,把所有表面上称兄道弟,实则关系一般的人都过了一遍,发现真的当死亡来临的时候,她真的放不下的人,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什么三界,什么苍生,这会都从她的大脑里消失了。
眼看苏禾突然倒地不起,七窍流血,气息逐渐变弱。刚才还放狠话,要带苏禾一起走的男人,突然就慌了,九凛扑到苏禾面前,悲痛欲绝的抱住苏禾大声询问:“神君,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能死!你别死!”
苏禾吐血苦笑:“我为什么就不能死?”
“因为我想你永远都活得好好的,我想你有朝一日能飞升上神,神途光明。”九凛这些话,大概并不是出于他的本心吧。
他的内心深处,最想实现的,就是将苏禾一起带走。
星辰空境倾听的是守阵人,内心深处最渴望最真实的愿望。他的这些话,不但没能救苏禾于水火。
反而让苏禾被空境蹂躏的更狠。
她眼角、嘴角的血,流的比刚才更多,耳朵眼也在往外满血。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神君为何会受伤?是谁?竟敢伤害熹禾神君,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九凛怒不可遏的在空境里嘶吼。
他要杀了那个胆敢在背后捣鬼的人。
可空境里除了他和苏禾,再无地二个人了。
苏禾意识陷入混乱,呼吸已经停止了。
九凛探了探苏禾的鼻息,吓得一下缩回手。铺天盖地的恐惧压垮了他,九凛吓得往后倒地不起,绝望浮面,人傻在了当场。
苏禾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九凛的思绪乱成一团,根本就猜不透,自己已然进了传说中的星辰空境,而这空境,竟受他控制,能帮助他实现,心底最渴望的愿望。
是他害得苏禾被空境虐杀,他却不知道各种缘由。
“九凛,你想救你的师傅吗?”就在九凛茫然无措的时候,太无天尊的声音突然从东边的缚神塔传来。
“怎么救?”九凛一听他还能救苏禾,也不管自己跟太无天尊关系怎么样。当即点头表示,愿意听太无天尊的话。
太无天尊看苏禾快坚持不了了,也不废话,直接告诉九凛:“是你们进入的星辰运出了问题,你刚才的愿望好像被星辰运当真了,现在的星辰运为了视线你的愿望,打算杀死苏禾。”
“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办?”九凛只想要救苏禾的法子,至于苏禾是因为什么原因受此无妄之灾,他没有心思了解。
“你可以割裂星辰运,放你师父出来。”太无天尊的语气,听着好像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苏禾无比关心。
这样一来,他说的话便能让旁观者认为,他这么说都是为了苏禾好,并没有其他意思。
可是这些话,分明是他在诱导九凛寻死。只有九凛死了,星辰空境才能被破除。
九凛毫不犹豫的拿起凌寒剑。看他为了自己,神力全开,一剑砍向星辰空境时,苏禾张了张嘴,眼神悲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快死了吗?死了就死了吧。
但是九凛若真的砍开了星辰空境,死的就是他。
苏禾便能活。
“九……凛……”苏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阻止九凛。
她的计划太狠了,把九凛逼得压抑、愤怒,自我厌弃。他应该恨她才对,可九凛这会在做什么?
他为了救苏禾出去,在砍跟他命脉相连的星辰空境。
一剑下去,九凛的身体开始跟着空境一起摇摇欲坠。
可惜他到最后也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一剑又一剑,一剑比一剑砍得狠。
直到一声碎裂声响起,星辰空境破了。
压得苏禾七窍流血的重力消失了,新鲜的空气涌入空境中。
因为他砍向空境的次数太多,他身上也同样出现了那么多血口子,每一个都深可见骨,当九凛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继续站立,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惨状,就像遭受了凌迟酷刑一般惨烈。
他的生命在飞快的流失,已经无力回天了。
随着空境的消散,苏禾身上的伤,也在飞速的愈合。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九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把凌寒剑撑在地上,努力跪立在苏禾面前,死也要死个明白:“神君,这星辰运破了,为何我会受伤?”
“因为星辰运就是上古杀阵之一的星辰空境。”苏禾眼神怜悯,内心空荡,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对九凛说。
到了现在这一步,她终于不用再隐瞒九凛什么了。
“星痕空境?星辰空境跟我有什么关系?”九凛这么聪明,大概已经猜到了所有事,他只是无法接受罢了。
苏禾:“你是天魔的化身,也是星辰空境的守阵人。你跟星辰空境命脉相通,你死境灭。”
九凛眼神就像定格了一般,傻傻的看着苏禾。
因为体力不支,他无奈的往后摔倒,倒地后,他又不认命的挣扎着起身,想把这一切都问个明白。
他身上的鲜血蹭了一地,心酸更甚狼狈。
“神君,你怎么知道我是天魔的化身?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为何不告诉我?”九凛到了现在,还用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苏禾。
眼里没有仇视。
可苏禾骗了他,还将他推向死地,他应该恨苏禾才对。
苏禾要他恨,这样她的心才能好受点。
“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天魔的化身。你的魔灵是我封印的,你的星辰空境也是被我隐藏在星辰运后面的。我把你放在身边,不过是为了方便监视你。这次也是我故意误导你,说你不是天魔化身,让你每日因为感情受挫,陷入无法排解的负面情绪中,这样你就会一直围着我团团转,再无暇去管星辰空境的事。”
这种狂妄、恶毒的话,如果换个人来说,表情一定可恶至极,让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但是苏禾说这些话的时候,因为她凄绝的神情、浓厚的哭腔。竟给人一种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让九凛误会的错觉。
在九凛的心目中,苏禾就是高山上的雪莲,冰清玉洁、高山仰止。
她不可能是个坏人。
她不可能设下这么大盘棋,坑害自己。
她不可能做出如此恶毒的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她。
肯定是太无天尊!
九凛这种恋爱脑,就算苏禾承认是她害得他。他也能在脑海里,给苏禾找一百个借口。能自己骗自己,无条件的宠着苏禾,帮苏禾说话,原谅她做的事。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一定是太无天尊在捣鬼!”九凛果然还跟以前一样,一眼断定,苏禾就是无辜的。
任苏禾怎么说都没有用。
他就是固执的认为,苏禾不会用这么恶劣的手段对付他。
“你这个傻子,都被我杀了,你还要帮我数钱吗?”苏禾狞笑着,走上前,一脚踢倒了九凛。
紧接着,她抬脚踩在了九凛的胸口上。咄咄逼人的对他说:“你实在不信,我只能想办法让你相信。”
话音一落,苏禾就在九凛震惊的目光中,一把抢过他的凌寒剑,一剑刺穿了九凛的心脏。
她已经这样杀过百里枫两次,已经轻车熟路了。
鲜血如瀑而下,九凛破败的身体,再次遭遇重击。
“神君……”他的嗓音也破了,不过不是因为伤情,而是因为哭不出来的哽咽,致使他破了音。
“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一直就在算计你。并且从下界那一刻起,我就在想办法该如何杀了你。我只拿你当天魔化身,从未真心待过你。”苏禾不但想杀了他,还想让他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