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吃了饭，我刚刚回到办公室，电话铃声响了，一接，吓一跳，来电话的不是别人，竟然会是顾公子。我先是大吃一惊，接着就接起电话道歉：“对不起顾公子，我从库尔勒回来一直忙碌着办学校的事，没有及时向你汇报情况，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我害怕顾公子邀请我再去赌石，故意躲避他。但是，人家毕竟为我安排了采购站的工作，自己不去也就算了。可是，连电话也不回，信也不写一封，就有点失礼了，这与我一向做人的风格截然不同。想到这些，心里真是愧疚的很。顾公子就说：“没什么没什么，我看你不回信与我联系，就知道你被那里的女人缠住了。不过，我为你感到可惜。“因为你不来报道，我不得不雇佣了一个刑满释放的犯人来替我打理采购站。”
什么？刑满释放的犯人？听到这里，我不由得反感了：顾公子，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在你的眼里，我就与犯人一个档次吗？亏得我没有去你那里。如果我去了那里，你还不得把我当犯人看待？又一想刚才他说的“替我打理采购站”的话，就更奇怪了：采购站，听上去应该是国有企业啊！怎么能让犯人替你打理呢！如果你用犯人经营采购站，上级组织部门能同意吗？如果顾公子说的是实话，那么只能有一个解释：这个采购站不是官方买卖，而是顾公子自己的企业。这，简直是把我蒙倒了！当时的国民经济体系里，除了国有企业就是集体经济组织。民营、个体企业根本就不允许存在。难道说，新疆这个地方特殊，竟然会特殊到了这种程度？带着满肚子疑问，我坐拖拉机来到王叔叔家里请教。王叔叔笑了笑说到：“他的采购站是个什么东西？明天我带你看一样东西，你就知道了。”
揭开谜底还要等到明天，我有点等不及。就问王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见我着急，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说到：“军武啊，你为了躲避赌石，疏远顾公子，我理解。但是，现在，你与顾公子，还不能一刀两断。因为，只有他，成有能力帮助你洗白这一百万元。”
“洗白？”
我糊涂了。“是啊，军武，你这一百万，是赌石挣来的钱。而我们国家的法律，凡是赌博都是非法的。你这二百万赌石收入，按照规定应该由执法部门收缴国库。“可是，因为赌石是顾公子带你去的，你又把一百万送给了顾公子，所以，顾公子无形中就成了这一笔非法收入的保护伞。“为了消费他那一百万，他必须想方设法保护你这一百万不受追查、不被罚没。“幸亏，你这 一百万没有自己挥霍，而是投入到了教育事业上，顾公子对你的品质是放心的。“所以，将来县里一旦有人对这一百万搞事情，顾公子都会出来保护你。你如果与他一刀两断，就会失去这一张有力的保护伞。”
“哦，所谓洗白，就是把非法的钱变成合法的。对吧？”
我似懂非懂地问了一句话。王叔叔点点头，算是认可我的理解。第二天吃完了早饭，拖拉机把我好王叔叔拉到一个山上。一看地形，非常熟悉：这不是我们打狼的那个“空中草原”吗？王叔叔说：“正是这里。”
接着，我们看到牧民铁力提汗一家人正为冬天的羊群收拾干草。彼此打了招呼，铁力提汗就把我们领到山的另一面。一看这一面山坡，我一下子惊呆了：只见斜面向阳的整个山坡上，铺满了一张张雪白的羊皮。我真的不知道，需要宰杀多少只羊，才能获得这么多羊皮？“军武，怎么样？感到震撼吗？”
王叔叔问我。“确实是震撼。这么多羊皮，卖给谁呀？”
我以为铁力提汗就是个牧民。没想到，还储存了这么多羊皮？“这就是你那个问题的答案。这些羊皮，就是卖给顾公子那个采购站的。”
王叔叔坦然地告诉我。“卖给他们？一张羊皮多少钱？”
我不由得问道。“一张羊皮的价格，需要倒几次手。铁力提汗卖给我，五元钱一张，我卖给顾公子，十元钱一张，顾公子卖给外省市，一百元一张。”
“啊！一张羊皮的最终价格一百元，你和铁力提汗才得十元钱，其他的利润都让顾公子拿走了？他这不是暴利吗？”
我禁不住喊叫起来。“如果不是暴利，人家干嘛做这种买卖？军武，你学过《资本论》资本的惊险三大跳吗？”
资本的三大跳，我是在多年之后的大学课程里听到的，但是，通过顾公子的羊皮生意，我早早就清楚地看到了资本贪婪的本质。“这种羊皮，也太贵了吧？”
我想起东北的羊皮袄，羊皮夹克，不过是几百元价格。“军武，你哪里懂得，这不是普通羊皮，它是上好的羊羔皮，而且是经过精加工熟皮工艺之后才出手的。这样的羊羔皮，连我们自己人都舍不得买来穿呢！”
“哦！那个采购站，原来是顾公子的私人企业。”
我没有想到，顾公子这样的高级官员，竟然还会开办自己的企业，而且是在与国有商业企业争利。“军武，如果国家允许搞私营企业，大家公开竞争也没什么。可是，现在，国家经济政策这么严格，别人不允许这么干，只有官员这么做。“这就不是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而是官僚资本主义了。将来你有机会读一读《资本论》，对此就会有更深刻的理解。”
“王叔叔，你们为什么不把羊羔皮卖给国家供销社？那样不是照样挣钱吗？”
我觉得这一条资本主义供应链之所以形成，王叔叔和那个牧民也有责任吧！“如果卖给供销社，我们挣钱更少了。因为国家定价太低，供销社不敢私自提价，所以就眼睁睁地看着顾公子这类人物挣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