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当熹禾迷迷糊糊从天魔的床上醒来时,天魔已经去洞外了。
她茫然地从床上坐起来,山洞里的油灯还亮着。那扇宽大的门也半开着,晨光明晃晃地从外面照了进来。
“这是哪?”熹禾完全不能将眼前的住所跟印象中黑漆漆的山洞联想在一起。她起床后,看到的住所宽敞明亮,她身上盖着漂亮的编织物,桌上还放着干净的山泉水。
很容易看出,主人将她照顾得很好。
我怎么在这?昨天晚上……
熹禾突然跳下床,急匆匆往门外走的时候,她看到石桌上插着的那束拥拥簇簇的野花。那些花朵的样子她太熟悉了,因为那些花都是她亲手采的。
“这里是天魔的山洞……”熹禾不敢置信地走到山洞外,等把一切都看清楚后,她不得不相信,这里真的是天魔的山洞。
原来这个山洞还有一个正正方方的正门。
原来他的山洞里面摆放了那么多油灯。
原来他的山洞里面像个家一样,什么都有。
“天魔呢……”熹禾不由得又吓出一身冷汗,怕自己睡死过去的时候,天魔又出去杀人了。
她紧张地四处张望,等了好久,才看到天魔摸着树干上的印记,慢慢朝这边走了过来。
看他行径的路线,他是从熹禾的驻扎地那边过来的。那边是凡人和修仙学子最为密集的地方,他不会真的去杀人了吧?
熹禾又气又急,快步朝天魔迎了上去,口气不善地质问他:“你去干嘛了?”
天魔被凶得脸色一白,神色迷茫地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熹禾。
熹禾气愤地接过纸包,一边打开纸包,一边问:“这是什么?”
天魔还没来得及说话,纸包里的东西就被熹禾看了个明白。是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她拿到手上的时候就应该能感觉到,但是她对天魔的戒备心太强了。摸到热腾腾的东西,她宁愿相信那是天魔从谁身上挖的内脏,也不愿信那是早餐。
熹禾错怪了天魔,一时有些下不来台,踟蹰片刻,她自知现在的她,无法坦然地做到向天魔道歉,干脆无理取闹道:“你怎么不早说?”
天魔:“你没让我说话。”
熹禾心虚道:“再有这样的事,你就早点讲。”
她如此不讲道理,天魔却点头答应道:“好,下次我早点讲。”
熹禾一时语塞,竟拿他过分顺从的态度没有办法。
“快吃吧,一会就凉了。”天魔天还没亮,就一个人往凡人聚集的镇上赶。他已经几百年没有去过镇上了,因为忘了路,他问了好几个凡人才在天亮的时候赶到镇上。
天魔死境也是有人的,那些人聚在一起就成了城镇。天魔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去过凡人聚集的城镇,现在再去,镇上竟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大家都问他是不是刚被卷进死境里的凡人。
天魔没有理会那些人,用一两灵金买了六个包子,便匆匆忙忙地往回赶。
来的时候,他在每一个经过的树干上都做了标记,回去的时候只要按照标记走就行。为了不让包子凉了,他把包子捂在衣服里,想尽办法加快脚步往山洞赶去。
熹禾没有去想他一个人去镇上买包子会有多困难。她想的只有天魔去了镇上,那些凡人和修仙学子是不是会有危险。
“你去镇上了?”熹禾一边机械地吃着包子,一边别有用心地问天魔。
“当然了,只有镇上有包子卖。”天魔道。
“咳咳……”熹禾因为吃得太不专心,差点被噎到。
她刚咳出声,天魔就把水递到了她的嘴边。
那是一个古朴的小玉壶,很漂亮,以前熹禾看到过天魔用这只小玉壶喝水。
这玉壶是天魔很私人的东西。
熹禾嘴都张开了,却开始犹豫起来到底该不该喝。
“你不喝吗?”天魔感觉不到熹禾喝水的动静,疑惑的问她。
“哦,”熹禾看他神情坦然,也不在犹豫,张嘴含住玉壶的嘴,就着天魔的手,喝了两口玉壶里面的水。
玉壶里的水,冰冰凉凉的像冰水一样甘甜,熹禾咂摸了两下嘴,又凑上去喝了两口。
“这水真好喝,像冰泉水,你从哪里打来的?”最近天气转热,熹禾贪凉,喝到沁人心脾的凉水,她感觉特别舒服,不由的问道。
天魔:“山洞里就有。”
“你这山洞可真神奇,没有点灯的时候,黑漆漆的感觉不能住人。现在看清里面张什么样了,我才发现,它可真是一处别有洞天的府邸。冬暖夏凉,可比城镇上那些房舍住着舒服多了。”熹禾早上出门的时候,因为大门跟山洞在同一水平线上,熹禾这才发现,山洞的地面其实挺平整的。
她昨天走的时候感觉凹凸不平,是因为她走的路太靠近石壁,那些地方没有被天魔踩踏过,还保留着最初的样子,十分不平整。
房屋中间的地面,有修整过的痕迹,还有踩踏磨损的痕迹,地面既整洁又平整,房屋又宽敞、干燥,住着真的很舒服。
最重要的是,山洞里面那些油灯一直亮着,光影摇曳,真的很奢侈。
这么一想,天魔确实挺有钱的。他那些灵金灵玉,如果拿到外面的世界去买,一小块就能让一个人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
想到这些,熹禾不由的回头看了看山洞,在心里想,如果没有天魔,她住到这里来,也挺舒服的。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天魔就像能读懂她的内心一般,突然开口问她:“你要跟我一起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想住在这里吗?”
天魔越说越紧张,话还没说完,脸就红透了。
因为熹禾没有及时回答他的话,他又苍白的解释了两句:“刚才听你那样说,我以为你想在这里住……”
“我不想,我还是喜欢住在城镇上,买东西方便。”熹禾立刻打断他的话,跟天魔住在一起?她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开什么玩笑?
“是吗?”天魔呐呐的低声应道。
他已经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平复尴尬的气氛,缓和心中因为熹禾的拒绝而涌出的失落感。
熹禾看他落寞的样子,心里直呼受不了。她不想再跟天魔待下去,她怕自己又被他人畜无害的样子骗了。
熹禾狼吞虎咽的吃了三个包子,把剩下的三个包子塞到天魔手上,迫不及待的站起身说:“你慢慢吃吧,我要回去了。我回去晚了,我的伙伴该着急了。”
“嗯,那你回去吧。”天魔充满留恋的仰头“看”着熹禾,嘴上却说着最懂事的话。
熹禾被他那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气得头也不回的跑了。
昨天杀人时那般冷血的天魔,在面对熹禾的时候,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熹禾只觉得内心备受煎熬,因为她发现,当天魔用那副可怜又无辜的样子看着她时,她心底对天魔的戒备和仇恨,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不但不能拿捏天魔,反而会被天魔拿捏。
回到驻扎地后,熹禾第一时间去找了胖丫。
胖丫这一世叫上官月明,她这一世并不胖,反而长得非常漂亮。
不过她小时候很胖,很小的时候,父母和村子里的老人,都喜欢叫她胖丫,胖丫便成了她的乳名。谁能想到这个小名竟跟随了她两世。
熹禾有一个亲生哥哥叫熹天成。他们兄妹俩这一世的出身还算不错,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是修仙世家。他们两位天赋不错,从小就被家里人悉心培养,不断地在修仙学院里晋级升学。
像他们这些能进入死境的高阶学子,都跟朱昂一样,在闯上古杀阵的时候得到过大神通。
那时候的杀阵还只是单纯的考验学子们修为的阵法,并没有被天魔控制,成为给天魔咒输送能量的杀戮阵法。
他们一路晋升,在熹禾的带领下,很顺利的闯过了前五个阵,也顺利的开启了天魔死境。
事到如今,熹禾感觉越来越无力,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让胖丫和哥哥他们先安全的逃出死境,她再跟天魔周旋。
如若不然,她一旦失败,被天魔反杀,他们就都得跟她一起死。
熹禾找到胖丫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
却得到了胖丫的反对:“不行,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先向天魔许愿。只有这样做,我们才能救回死去的同伴。”
熹禾挫败的说道:“可是我看不清他的真面目,我斗不过他。”
“你是不是傻?你不需要跟他斗,你只要像正常情侣一样跟他相处就行。就像我们一开始说的那样,他如果爱你,肯定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胖丫是熹禾的军师,也是熹禾的主心骨。
熹天成这段时间,一直在闭关修炼,熹禾就算想找他商量事情也找不到人。
不过熹天成跟胖丫的关系一直扑朔迷离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胖丫和熹天成两人还在初级修仙学院的时候,他们就好上了。
但是因为性格不合,胖丫喜欢玩,每次晋升都是低空飞过,很多时候还需要熹天成和熹禾带她团战才能勉强通过测试。
熹天成却醉心修炼,终日不露面。
因为这些原因,他们经常分分合合,在一起的这些年,他们分了十几次手,对大家来说,他们的关系一直是个谜。
如今形势危急,熹禾找不到亲哥,只能来问胖丫这个动不动就撂挑子的嫂子:“你跟我哥最近怎么样了?你们和好了吗?”
胖丫翻了个白眼:“谁要跟他和好?我就算结个冥婚,也好过跟他谈恋爱。”
熹禾:“明月,你别这样说。我哥从小就这样,醉心修炼,心无旁骛。他跟你在一起后,变了好多。以前好几年我们都不一定能见他一面,现在他每年至少都会在外面呆上一个月。”
胖丫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他在外面呆的这一个月,都是因为我?我还应该好好感谢他?”
“那倒不用,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哥还是很在乎你的。”熹禾很想胖丫做自己的嫂子,比他哥还想让胖丫进他们熹家的门。
胖丫虽然嘴上不答应,心里却从未把熹禾当外人。
眼下熹禾突然提到他们的事,胖丫一开始还没听明白,现在一想,突然意识到不对:“熹禾,你最好不要自作主张的做事。”
熹禾摇头:“你别想太多,我没打算做什么。”
从胖丫那边出来后,熹禾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要先想办法让胖丫、哥哥和其他人出去,她一个人留下来对付天魔就行。
天魔死境跟天魔命脉相同,想让他们出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天魔同意打开死境。
现在熹禾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是,先跟天魔假意交好,等他放下戒备的时候。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打开死境,放大家出去。
这么笨拙的办法,也只有熹禾能想得出来。
打定主意后,当天晚上,熹禾又去了天魔的山洞。
这一次,天魔就像提前知道她会来似的。不光在山洞里点亮了蜿蜒的烛火,连山洞外的斜坡上,他也点了一排排烛火。
那些火光不停跳跃,光影重叠,美的仿若仙境。
熹禾一接近天魔,神志就开始恍惚,那些想好的对付他的办法,也好像失灵了一样,实施起来变得无比困难。
她做不到假意跟他交好,因为她一跟他说话,心就会乱。
一看他,就会变得不对劲,脑袋晕乎乎的,只想傻笑。
这些症状让她像个傻子一样,连正常的面对天魔都做不到,更逞论实现她的那些宏图大计了。
因为生自己的气,熹禾一去就没好气的问天魔:“你点这么多油灯干嘛?钱多没处花?”
天魔认真的点头:“对呀,我的钱真的没处花,这些灯油不值几个钱。”
熹禾被呛的说不出话,默默的闭上了嘴。
“这下就算是晚上,你也能看清周遭的一切,不会觉得我这里黑了。”熹禾不说话了,天魔却开始自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