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刚经过两家店铺,他们就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
熹禾赶忙把天魔扯到一边,认真的问他:“你今天到底想买什么?想好了再买,别一直买些没用的。”
天魔却腼腆的笑着说:“我什么都想买,想把家里布置一新,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最好什么都不缺。”
熹禾听完他的话,默默的退到一边。
她真的承受不了天魔如此满心欢喜的归置他们的家,因为她答应陪他,只是权宜之计,不是出自真心。
她从未想过真的留在他身边陪他。
她甚至都不觉得他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即使此刻的天魔,在她面前显得如此卑微,她仍然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是表象,他杀戮嗜血的本性根本不可能为了她而改变。
看似有情的她,实则薄情。
就在熹禾陷入沉思的时候,天魔又买了一大堆东西。
那些店家为了让他花钱,主动给他提供了拉货的牛车。
天魔一路走一路买,不管是实用的还是摆件,他全都买了。
两人走到包子铺的时候,牛车身上已经拉满了货物。
“熹禾,你想吃什么?”天魔站在包子铺的门口,转身问熹禾。
熹禾站在他的右侧,他却转向左侧说话。
这小小的一幕,既让熹禾感到心酸,又让她心生疑惑。不懂天魔这么厉害,怎么会真的看不见。
她没有立刻出生回答天魔,而是走到他的左侧,再开口道:“我想吃包子。”
“那我也吃包子,”天魔毫无原则的说。
他把熹禾的喜好当成自己的喜好,熹禾喜欢吃的东西他也要尝尝。
熹禾蹙眉,这种喜欢既让她感到陌生,同时也让她感到窒息。
“你还是挑你自己喜欢的东西吃吧。”
“我没有喜欢的东西。”
在你来之前,我不喜欢任何东西。
天魔看不见熹禾的脸色,他回答的真诚,熹禾却被噎的说不出话。
她好像溺水了似的,呼吸、视线、神志正一点一点的被剥夺。如此被天魔圈养下去,她的世界会慢慢变得只剩下他一个人。
原来被偏执的喜欢着,会是这么心累的一件事。
那天回去的路上,熹禾没有牵天魔的手。
天魔拉着牛车的缰绳,一路还算走得平稳。
买的东西太多,回到山洞后,熹禾跟天魔一起归置了很久,才将东西摆放完。
当空空荡荡的山洞,被色彩鲜明的物件填满时。看着平添了几分生活气息不说,好似周遭的空气都跟着变得热闹了。
天魔给熹禾换上了新买的被褥,将床铺的又软又漂亮。还给她买了很舒服的软枕。这些东西,天魔以前根本没用过,他也不需要。
厚实柔软的地毯一直铺到山门口,石墙上挂了画,窗口挂了风铃,石桌上新添了胭脂水粉、铜镜木梳。
一切女子用的物品,天魔全都一样不落的买了回来。在集市上的时候,熹禾还以为他在乱买一气,现在她才看明白,他早就在心里盘算好要买那些东西。
他为熹禾准备好了一切,这是在变相的邀请熹禾跟他同住。
可是当晚,熹禾却并没有留宿山洞。
她又逃了。
天魔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她内心沉重到无法喘息。
就在她离开山洞后,变故发生了。
白天集市上那些售卖货物的店主,集体出现在了山洞前。
他们的神情跟白天完全相反。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无比贪婪且凶狠。
“神玺一定在他那!杀了他,就能夺到神玺!有了神玺就能长生不死!得道飞升!”
“在这死境里找了这么久,没想到这眼瞎的小子竟藏得这么深!”
“他这里还有灵金灵玉,我们杀了他,这些东西就全是大家伙的了。到时候把东西一分,出了这死境,我们就发财了!哈哈哈……”
死境跟天魔的命脉相通,天魔的双眼是瞎的,所以这死境也有两个可以让凡人自由进出的漏洞。这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那些人为了发财,嘴很严,平时装成正经商人,在死境里经商。背地里却暗自游走在死境和人界之间,倒卖货物,两边挣钱。
不过他们终究只是凡人,寿命太短,眼皮太浅。
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因为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为了追求长生,什么都做得出来。连天魔都不怕了。
他们心存侥幸,以为只要来的人多,就能战胜天魔。
天魔又怎会不知他们的底细,这死境里在熹禾他们没来之前,终日没有阳光,冰封万物,任何物质都不可能存在。
他们这些货物不可能真的出自死境,而是从人界偷运进来的。
天魔知道他们是贪得无厌的凡人,这也是他以前从不去城镇上买东西的原因之一。
他不想暴露自己,引得这些人上门找麻烦。
如果不是为了给熹禾添置东西,他肯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是现在身份暴露了,熹禾却没有留下来。
天魔郁闷极了,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她为什么不愿留下来。
“我念在你们还有点用的份上,不想杀你们,你们最好马上离开。”天魔守在山洞口,他不会放这些人闯入山洞,踩脏他的地毯。
他气势很足,可说话的语气听着却并不狠厉,口气温和的像是在跟店家们商量买卖。
一些店家忌惮他是天魔,被他一句话吓得连连后退。
可有一些贪欲极重的人,却站在人群中怂恿大家继续上前。
“我们这么多人,没必要怕他,他再厉害,还能一下杀死二十几个人不成?”
“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他一个瞎子,走路都费劲,只要我们按照先前的计划对付他,我们肯定能赢。”
有了这些人打头阵,其他人也跟在后面,慢慢往天魔面前涌。
“给了你们活路,你们却偏要往死路上走。那就不要怪我无情。”天魔挺身站在洞口的位置,把洞口挡得死死的。
他不想那些人踩脏他的地毯。
可他们看天魔如此护着洞口,却纷纷叫嚷起来:“神玺肯定在山洞里,我们只要杀了他,就能得到神玺!”
“对!杀了他!”
那些贪欲盈天的商人,在一片喊杀声中,突然齐齐拿出装满燃油的水壶。动作统一的将燃油朝天魔身上泼去。
天魔吃亏在看不见,他根本不知道,他们带了燃油来。
当那些油泼到他身上,下一秒,就有人划燃了火柴,将火苗扔向了他。
“轰”的一声巨响,大火腾空而上,天魔整个人都被熊熊燃烧的火势吞没了。
“啊——”他痛苦的滚到在地,下一秒,死境里风雪四起,天魔的身影消失不见。
那些纵火烧天魔的凡人,却顾不上管天魔的死活。他们一拥而上,冲进天魔的山洞,在里面大肆翻找,将山洞里的东西扔了一地,把天魔归置好的一切全都毁了。
就连熹禾喜欢的插花罐子,和那些熹禾自己挑的发簪,也全都被他们毁了。
他们在山洞里找了一整夜,没有找到神玺,却找到了那一山的灵金和灵玉。
这么多钱,他们不可能放过,二十几个人,欣喜若狂的用了一整夜的时间,把天魔山洞里的灵金和灵玉全部搬空了。
就连苏禾这棵树,也因为他们运送宝藏是太过粗暴,树皮被碰伤了好几处。
他们那贪婪的嘴脸,苏禾看了一整夜,真的看够了。
她就算是修炼出了神格的神,也无法忍受这些人熏天的恶欲。
这些人,从根上就坏了,这样的众生,苏禾逼供不想庇护。
她现在只想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抢劫杀人,其罪当诛。
可是天魔呢?天魔去哪了?
苏禾担心的四处张望。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些凡人把山洞的一切都毁了,天魔也没有出现。
到了第二天,苏禾终于从厚厚的积雪堆里,看到了天魔的影子。
昨晚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用风雪掩埋了自己。
他的身体也会受伤,那些火也能要了他的命。
苏禾再次见到他时,竟发现他的皮肤多处被灼伤,原本漂亮的长发,也被大火燎得发尾焦黑,发丝变得毛躁无比。
天魔……
苏禾感觉到自己的道心在猛烈的颤动,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
是心疼。
苏禾看他无助的从雪堆里爬出来,狼狈的摸索着走回山洞,一路上无数次被山洞门口的东西绊倒。
他每被绊倒一次,就会从地上摸到一个他亲手为熹禾置办的东西。
那些东西要么碎了、要么裂了、要么脏了。
就像他的奢望一样,摔在地上再也捡不起来了。
他那么费心的归置的家。
不惜暴露自己,为熹禾添置的东西。全都被毁了。
那些他幻想的美好生活,还没开始,就全被他们毁了。
他不过是想正常的生活一次而已。
他都已经打算放过他们,跟他们和平相处了。
为什么……还要来逼他?
他是天魔没有错,可他为了不杀那些人,把自己活得像个鬼一样,与世无争。
他那样委屈自己,只是不想徒增杀戮。
他们为何不懂!为何要一再的逼他!
“啊——”苏禾又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气息从天魔的指尖流窜而出。
风雪再起,死境上空黑云压顶,骄阳被云层遮盖的严严实实。
天蓦地黑了。
下一瞬,天魔化身成一道黑影,消失不见。
那天,死境里死了很多人。
镇上那些每天可见的商贩全都被杀了。
鲜血流满了整个街头,尸首倒了一地。
死亡的恐怖气息,笼罩住了死境里所有的人。
那些闯阵人,和剩下的凡人,全都知道了,天魔就是入阵口那位瞎眼的少年。
每个人都被天魔吓得不敢出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瑟瑟发抖、掩嘴哭泣。
熹天成听闻此事,不再闭关。而是集合了所有修仙学子,如临大敌一般的躲在熹禾的住所,不敢跟天魔正面对上。
只有熹禾在听闻此事后,她竟始终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他怎么会突然杀人?”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在帮天魔说话?”熹天成痛心疾首的朝熹禾喝问道。
熹禾一颗心急速跳动着,无法平静下来。
“不行,我要去亲眼看看,我要看看人到底是不是他杀的。”熹禾无法做到冷眼旁观。她没有争的熹天成的同意,打开门跑了出去。
“熹禾!”熹天成在她背后焦急的大叫,熹禾却恍若未闻,头也不回的朝着集市跑去。
集市离她的住处不远。这时街上连一个人影子都看不见。除非是地上的尸体。
熹禾闻着浓郁的血腥味时,她整个人都傻眼了。
“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她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去。
脚边死去的人,昨天她都见过。他们热情的拉着她和天魔买东西的样子,她还历历在目。
怎么会……
他为什么突然杀人?
为什么把他们全都杀了?
他为何如此残忍?
不愧是天魔……哈哈哈,不愧是天魔。熹禾被刺激的太阳穴疯狂的跳动,一时神志竟变得疯癫狂躁起来。
她恨天魔,更恨自己。
为什么不早点想办法杀了他?这样就连避免悲剧的发生。
为什么!
熹禾双腿无力的倒在地上,旁边尸首身上洒落的血,沾湿了她的衣衫。
她痛苦的大笑,拼命用手捶打自己的头,大声咒骂自己,死的应该是你,熹禾!
“熹禾……”正当熹禾痛苦万分的时候,天魔的声音竟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熹禾一怔,随后,她突然从地上暴怒而起,用尽全力推开了天魔。
“你滚!”天魔头上罩着宽大的连衣帽子,脸上的灼伤被挡了起来。
熹禾这用力一推,他的身体被推飞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头上的帽子滑落下去,露出了他脸上恐怖的烧伤。
帽子滑落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吓人。顾不得其他,他立刻手忙脚乱的重新将帽子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