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害怕,她太害怕了,怕的双手发抖,双腿发软,差点站不住。
神有了家人,也跟凡人一样,有了软肋。
“苏禾?”百里晨夕感受到苏禾的异常,拥抱她的手紧了紧,在她耳边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真切、实实在在的传进苏禾的耳里。是如此的鲜活,如此的动听。
如果哪天听不到了……
苏禾不敢往下想,再想下去,她会疯的。
“百里晨夕,我爱你。”她脱口而出道。
害怕失去他,想永远都能听着他的声音入眠,想见他的时候,一抬头就能见到他。
这些念想,化成了实质性的三个字。
爱他,不掺杂一丝一毫的勉强,掏心窝子的爱着他。
她说爱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百里晨夕能听见。
可那一声再小不过的声音,却像最动听的音乐,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在百里晨夕的心间久久回荡。
他已经湿润的眼角,迅速泛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随着灿烂的笑容升起,眼泪也跟着决堤而下。
他笑了,两行清泪却潺潺滑落。
他哭了,灿烂的笑容却凝聚在脸上。
喜极而泣,原来极致的喜悦,真的也会让人泪流不止。
围观群众都在拍照、录像,百里晨夕拥着苏禾动情哭泣的样子,被他们称赞为‘绝美落泪,’从此娱乐圈又多了一个无人能超越的名场面。
而苏禾这个能在爆炸现场,救出被大火吞没的人,她这种堪称神仙一样的存在,再次震撼了所有人。
这一次,就连军方也开始注意到她了。
她彻底成了超越普通人,神一样的存在。
崇拜喜爱她的人越来越多,她的粉丝不分男女老少。跟百里晨夕那点颜粉相比,她的粉丝比百里晨夕的粉丝多出了好几倍。
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黑粉的人。
自从这件事发生后,苏禾能瞬移的事,便成了人尽皆知的事。
别人的黑粉仗着明星不能通过网线找到他,在网上肆无忌惮的黑别人发泄情绪。可是苏禾能瞬移,她能通过网线找到黑她的人,她这种恐怖的异能者,想当她的黑粉,需要莫大的勇气。
安抚好百里晨夕,苏禾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
在别人都在忙着分享现场的情况时,苏禾趁警察没有感到之前,一个人再次走进了火场。
火已经灭的差不多了,引发爆炸的原因也已经找到了,有人在原本可控的火势范围内,偷偷安装了炸弹。
炸弹现在已经炸了,对普通人来说,一切都变得无迹可寻。
但是对苏禾来说,却不一样。
她将神力铺开,意念扩散,读取了现场所有灰烬的痕迹。短时间内,是谁曾经走过这里,做过什么,她全都能读取到。
下一秒,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苏禾突然身如脱兔一般的朝着摄影室的门口飞驰过去。
此时摄影室的大门只差一点就关上了,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年轻摄影师,正要离开。
“你等一下!”苏禾猛地推开大门,拦住了摄影师离开的步伐。
“苏大师,你有什么事吗?”摄影师抬头看向苏禾问道。他目光阴鸷,语气平静,并没有装无辜试图隐藏什么,而是透着鱼死网破的狠厉。
苏禾静静的观察他。
这人对死有一种莫名的狂热,他根本不怕死。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杀人。
他连苏禾都不怕,因为他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
苏禾必须马上找到他的弱点,才能有效的制服他。她目光晦暗不明的观察眼前的摄影师,年轻、阴翳、狠厉……
他身上没有美好的一面,他也不向往光明。
苏禾看来看去,看出他唯一在意的人,竟是苏禾自己。
不过那点微不足道的在意,那点跟粉丝一样的单方面喜欢,根本不足以撼动他的内心。
他才二十一岁,心里却只有一片废墟,草木不生,春风不渡。
“你想去哪?”苏禾问他。
她没有问他想往哪逃,而是问他想去哪?
因为她看出,他没有地方可以去。
摄影师果然被问住了,逃跑只是本能,他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世界那么大,却没有地方属于他。
他是私生子,出生在一个狭小的出租屋,他从记事起,就在街边流浪,他不敢离开那个出生时的弄堂,他怕他爸爸妈妈回来找不到他。
听弄堂里那些租户说,他妈为了傍大款跟一个有钱人睡了,然后为了绑住有钱人,私自将他生下来。可惜有钱人却狠心的不愿认他这个儿子,他妈一看拿不到钱,一气之下丢下他跑了。
弄堂里有很多租户,大家看他可怜,三不五时的会给他弄点吃的,他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长到了三岁多。
后来扛不住饿,他学会了偷东西。弄堂里的大人开始嫌弃他、打他,叫他‘小杂种’,把他赶出了弄堂。
从那以后,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情也消失了。
他恨所有人,恨这个世界。
他没有地方可以去,弄堂早就拆迁了,他所谓的爸爸妈妈连弄堂里那些穷人都不如,他们没有找过他一次。
他比上次那个大山里瘸腿的小哥还惨,小哥只是穷,他不仅穷,还被世间所有的苦难和恶意无休无止的折磨着。
他的心灵早就扭曲了,看谁眼里都充满了仇视。
“你别走了,就在这等着警察过来吧。”苏禾用阵法困住他,再度开口道。
她知道他可怜。可是他刚才差点炸到百里晨夕,苏禾疼惜万民,这一次她却有了私心,她不想救他。
“苏大师,你能帮我看看运势吗?”在苏禾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开口说道,语气不再平静,带了祈求的意味。
他长大后,就不再求人了。也从不对明天抱有任何期望。
可是亲眼看到苏禾,看到神明,他却绷不住了。
他尝尽了世间所有的苦,竟也想知道,他的命里有没有甜的部分。
苏禾不耐的转头看向他,她难得的皱着眉,不太想理他。
“没有,就算有,也被你作没了。”
“呵呵,没有……就好,这样我就能安心的去死了。”摄影师狞笑着,阴鸷的眼眸里,闪耀着残忍的光。
那些残忍,都是对他自己的。
苏禾嫌恶的瞥了他一眼,正要离开,百里晨夕朝这边跑了过来。
“苏禾……”他脚步轻快,刚才刚经历了那么惊险的一幕,苏禾都没有完全从刚才的事件中走出来,他却已经神色如常了。
“晨夕,你别过来。”不知为何,苏禾本能的不想百里晨夕靠近这个摄影师。
百里晨夕却已经走过来了,他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一瓶是给苏禾的,另一瓶是给摄影师的。
“这是他们买给大家的水,你渴了吧?”百里晨夕笑着把水递给苏禾,在他转身想把另一瓶水递给摄影师的时候,苏禾从他手里把水抢了过来,并拦住百里晨夕不让他靠近摄影师,自己亲手把水递给了摄影师。
“苏禾,他……”百里晨夕看出他们之间气氛不对,疑惑的询问苏禾。
苏禾没有隐瞒他:“刚才的事就是他捣的鬼。”
百里晨夕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知道苏禾有看穿别人内心的能力,他没有问摄影师为何要害他,而是问苏禾:“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禾:“身世可怜的私生子,爹不疼娘不爱,从小流浪,吃了很多苦。讨厌有私生子的男人和女人,他以为愉生也是你的私生子。所以……”
苏禾语气很差的把摄影师的心理活动告诉了百里晨夕。
百里晨夕听完后,反应还算正常。摄影师却惊讶的猛地看向苏禾,瞪圆了双眼,久久无法平静。
他这么大的反应,看来是并没有想到,苏禾能一眼就将他看穿。
她能懂他,却不想懂他。
“他多大,”百里晨夕又问。
苏禾:“还不到二十一岁。”
“就比愉生大了五岁……”百里晨夕的目光柔和了很多。
苏禾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在他还没有开口之前,她就率先坚定的表示:“他心思歹毒,人格缺失。已经无可救药了,你别想让我放过他。”
百里晨夕:“就算不放过他,我们也可以……”
“不可以!”苏禾气死了,大声打断了百里晨夕的话。
百里晨夕看她生气,仍坚持的小声说完了自己的意思:“我们可以给他解释清楚愉生的事。”
“跟他有什么好说的?”苏禾拒绝。
百里晨夕温柔的扯了扯苏禾的衣角,一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苏禾。
苏禾不想心软,偏头不看他。
百里晨夕又软语求她:“我只想把事情解释清楚,这样他万一刑满释放,也不会再把我视作他报复的对象。”
苏禾咬牙道:“他敢!”
百里晨夕继续软磨硬泡:“苏禾,算我求你了。”
在百里晨夕连番恳求中,苏禾不再做声,他这才转身凝视着摄影师,开口道:“我的儿子不是私生子,他是我和苏禾的孩子。我和苏禾以前因为感情的原因分开了,孩子由我一个人带着。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他是我独一无二的儿子,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
“你给我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还指望我会对你道歉吗?”摄影师对百里晨夕的话毫无触动,甚至讽刺的笑了。
苏禾气得拳头都硬了,百里晨夕却一下握住苏禾的手,不让她冲动行事,转而继续对摄影师说:“我只想告诉你,你报复错人了。你如果真想报仇,就该找到你真正的仇人,拿无辜的人开刀算什么男人?”
“真正的仇人?我要是能找到,我就不会等到今天了。”摄影师悲愤的说。
百里晨夕:“苏禾她可以帮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
苏禾立刻就炸毛了:“谁要管他?他刚才差点要了你的命!”
百里晨夕一下一下的拍着苏禾的手背,就像在给她顺毛似的安抚着她:“你可是母神,你要恩泽苍生、度化苍生。”
苏禾摆烂道:“恕我无能为力。”
百里晨夕从未见过如此任性妄为的她:“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是怎样的?”苏禾好奇的追问。
百里晨夕扫了摄影师一样,收敛的说:“以前你护佑苍生,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
苏禾神色不变,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现在众生在我眼里也是平等的。”
百里晨夕却意有所指的反问她:“是吗?”
他眼神戏谑,看得苏禾心虚不已。
“行了,行了,我知道怎么做了。”苏禾扛不住百里晨夕探究的眼神,败下阵来。
百里晨夕:“他犯了错,法律会制裁他。但是作为母神,你也应该解开他的心结,放下芥蒂度化于他。”
苏禾:“哼,你这么大度,这个母神就该让你来当。”
百里晨夕就没见过她这么小肚鸡肠的时候,可一想到她这样徇私,都是因为自己,他又感动又自责。
以前他千方百计算计苏禾,想她对自己藏有私心,想她偏向自己。现在她真的这么做了,他又担心她守不住正道本心,会心生邪魔。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母神公正无私,私心太过,会毁了你的道行。”百里晨夕语重心长的说。
苏禾彻底败下阵来:“好,我听你的,度化他就是了。”
两人商量好,苏禾闭眼念了几句心经,把情绪调整好。这才面色如常的转向摄影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摄影师:“张明泽。”
苏禾:“张明泽,你有什么愿望想实现,都可以告诉我。”
张明泽:“我想找到我的亲生父母,我想……”感受到苏禾的压迫,他停顿了一下,把原本想说的话,改成了:“我想问问他们,是否想起过我。”
苏禾点头同意:“我可以通过你的血追溯你的血脉,你要取一滴你的血……”
苏禾的话刚一出口,张明泽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苏禾指尖染上他的血,闭眼施法,血珠变得微末细小,排列出只有苏禾能看懂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