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翠枝“啊?”了一声:“咱们在云中洲有认识的人?”
等等!
疯婆子的身影重新何翠枝的大脑中浮现,被忽视的细节全部涌现。
“瘦长脸,嘴巴左上角有一颗痣,右手是六指。”
“张栓子妻子!”
她和方陶氏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对视一眼。
当即调头。
只是到了碰见疑似张栓子妻子的地方,坑还在,人已经不见了。
方陶氏有些无措,下意识看向何翠枝:“娘?”
何翠枝的目光落到一处泥巴屋,喊着护卫,牵起方陶氏的手往那儿走:“刚才拉她的那人就是从这屋子里出来的,我们去问问。”
方陶氏眼睛亮起。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刚合上窗户的妇人浑身一绷,警惕地问:“谁啊?”
她快速捡起地上的粗粮饼子,看了一圈,藏哪儿都不安全,又舍不得现在吃了,急得团团转。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来人声音:“我是刚才……”
何翠枝的话还没说完,里面就传来重物挪动声,门“嘎吱”就从里面开了。
妇人手里拿着粗粮饼子,一脸激动:“夫人,咋了?”
何翠枝看到那粗粮饼子,顿了顿。
妇人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疯婆子家难,我就拿了一块……”
何翠枝闻言,没有隐瞒,直接说明来由。
“疯婆子的丈夫叫啥?”妇人重复了一声,摇头:“我也不知道啊,疯婆子是不久前才来府城的。”
她的表情不似作伪,何翠枝索性直接打听疯婆子的家。
妇人激动的情绪瞬间平复,有些警惕地看着何翠枝:“你问她家在哪儿干啥?”
刚才妇人危机之下拉走疯婆子,更是只拿了一块饼子,足见人品,何翠枝表明身份,并简单说了方大山和张栓子的事。
官娘子、救命恩人……妇人听得一愣一愣,咋跟话本子似的。
对上何翠枝的视线,她回神:“那我领你们去,但是只能你们两个。”
妇人指着她和方陶氏,警惕心犹在。
她们身后的护卫当即急声道:“不行!”
妇人梗着脖子,毫不退让:“那我就不领你们去找疯婆子了。”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里有很多空屋子,疯婆子隔几天就会换一个,除了我谁也找不到。”
何翠枝安抚了下护卫们,看着妇人:“我跟你走。”
方陶氏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一下急了,扯着何翠枝:“娘,我也去。”
何翠枝迟疑了一下,她自己服用的体质提升液多,不怕事。方陶氏可不是……
然而在对上方陶氏哀求的目光时,何翠枝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吧。”
张栓子是方大山的恩人,方陶氏当初和方大山因着张栓子妻儿的问题起过别扭。
虽然那别扭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如今那张栓子妻子可能成了疯婆子……不让方陶氏跟着,何翠枝怕她把自己钻死在死胡同里。
妇人率先走在前面,小声解释着:“我不是想害你们,实在是疯婆子家的情况太特殊了。”语气里充满了不好意思。
何翠枝想起这妇人之前的话,抿了抿唇,道:“他们孤儿寡母,应该的。”
“可不是么!”妇人一下子放松了,这一放松就没把住嘴:“家里还有个又吃又拉的废物,要不是疯婆子……”
她说到这儿,猛地一顿,对上何翠枝望过来的目光,努力掩下慌乱,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你瞅我和你时候这些干啥?”
接着生硬的转移话题:“再往前右拐两次就到了。”
何翠枝却问:“废物?”
妇人僵硬着脖颈,不敢扭头,语气尽量放松:“嗐,无关紧要的人。”这位夫人报得是张栓子的恩,要万一疯婆子真的是张栓子媳妇,她要是知道疯婆子捡了个男人回来……
妇人不敢想。
她不给何翠枝说话的机会,丢下一句“我这就去帮你们把疯婆子喊过来。”便急匆匆加快脚步。
妇人不知道她这遮遮掩掩的模样让何翠枝更加狐疑。
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这人要害她们。
妇人速度快,但何翠枝更快,也没见身影咋动,就已经站在了妇人眼前,伸着胳膊拦住她。
妇人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下一刻就听到何翠枝说。
“等等,我们一起去。”
妇人顿时回神,结结巴巴:“不、不用了吧。”
但是对上何翠枝不容置喙的目光,妇人拒绝的声音自动变小。
看来是躲不过了。
她没有再领着何翠枝继续往前走,停留在原地:“夫人,我和您说个事,您别生气,也别迁怒疯婆子,她也难啊。”
“她捡了个男人回来!”
何翠枝揣胸的双手突然松开:“啥?”
妇人咬着牙:“当初疯婆子来府城时,撞上云中百姓离开的大潮,那时乱得很,她也是那时候被人给……给欺辱了的。”
“我不久前和您说过这个,她醒来就疯了,家里的小郎也差点饿死。只不过没两天她捡了个男人回来,把人当成战死的丈夫,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夫人,她是真可怜,求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家里的那个小郎真真是她战死丈夫的血脉啊。”
听到这里,何翠枝哪里还不明白,这妇人怕她看到陌生男人,一怒之下不管疑似张栓子妻儿的人了。
她有些好笑:“刚才她碰瓷我,还要吃我的马儿我都没生气,不就是捡了个男人,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因这点小事生气?”
妇人下意识回:“你们南方的人不是都把女人贞洁看得可重?名声有一点点不好都要浸猪笼呢。”
何翠枝:???
妇人说完才反应过来何翠枝话里的意思,眼睛立马一亮:“也对,夫人您肯定和那些南方人不一样。”
这一次,她没有再遮掩,主动拉起何翠枝和方陶氏的手往疯婆子住处走。
不过何翠枝还有一点疑惑:“刚才你不让护卫们来,是不是也有那个被捡男人的因素?”
妇人嘿嘿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是怕这位夫人真的撞见男人,一怒之下让护卫上,她和疯婆子救不了吗?
何翠枝对云中洲这些没有离开的百姓的心眼有了更深的认识。
可转而一想,谁不想傻傻乐乐过活?都是情势所迫,不得不这样。
云中洲啊……何翠枝嘴巴发苦。
“有人吗?”妇人往里面喊了一声,听到一声弱不禁风的男声回“进来”,她撇了撇嘴巴,推开门。
扭头朝何翠枝说:“夫人,这就是疯婆子的家了。”
何翠枝没听到。
在门开的那一瞬间,她抬起头,正好和里面躺在破席子上的男子视线相对。
这男子、这男子……
何翠枝手指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