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正堂内。何翠枝急匆匆丢下一句:“你们想办法先拖延片刻,我马上回来。”
庞沂好似早就预料到这一幕,闻言,淡淡道:“去吧。”
另一边的祝吉却是一脸懵逼。
他想问咋回事,何翠枝已经钻进了隔壁,只能看向庞沂:“这位……”
“我姓庞。”
“哦哦哦。”祝吉连忙应声,然后凑过去问:“庞兄,这是啥情况啊?”
庞沂目光落在隔壁紧闭的屋门上:她现在应该已经跳窗户往后门跑了吧。
“城中残留百姓……”接下来需要这人协助,才可能扼制住情况,庞沂并未隐瞒。
“给百姓承诺管他们吃住?!!!”祝吉声音猛地拔高:“她是疯了吧!”
“不对,拖延……”祝吉马上反应过来:“她现在跑路了?”
对上庞沂的目光,他情绪彻底爆发:“我拖延不了,要拖延你自己拖延去。”
说完拔腿就跑,方向正是治粟府的后门。
庞沂垂下眼眸,喊来正和儿子你一口我一口舔着糖果的王明秀:“秀秀,过来。”
王明秀眨了下眼睛,即使脸脏黑也能看出几分姿色,她扯着儿子走过去,不舍地把糖果递过去:“给。”
她以为庞沂也想吃糖。
庞沂轻叹了声,推开她的手,嘱咐道:“你听我说,你去右边第三个屋子,那里面有个柜子,好好藏……”
“诶?祝吉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庞沂的吩咐。
何翠枝见没人回答,又问了声。
庞沂却答非所问:“你没走?”
何翠枝:“我走啥啊?”
两人说话间,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嘭!”
“天都黑了,啥也没有,她肯定是跑了,快,快把这门撞开!”
何翠枝顾不得祝吉哪儿去了,快步朝门口走去。
“嘎吱——”
门猛地被打开。
外面的百姓正蓄满力,猛猛地冲来。
何翠枝瞳孔一缩,身体反应快过大脑。
“诶呦!”
“痛痛痛!”
“快起来!”
她刚跑出人群的冲击范围,还未回头就听见此起彼伏的交换声。
一回头,果不其然,扎着猛子冲进来的百姓们已经一个接一个堆起了山山。
何翠枝心有余悸。
“你们撞什么门啊?”
有人下意识回:“还不是怕那狗官跑了?”
何翠枝:“……”
诡异的安静让百姓意识到不对。
一抬头——
“你没跑?”
已经第二次听到这话的何翠枝:“我跑啥啊?”
她没继续这个话题,望着已经大开的门,门外是挤挤挨挨的百姓,看着人头攒动,很多。
可何翠枝知道,也就千百来号人,全云中洲府城没有离开的人。
压下心酸,何翠枝高声喊:“如今已经日落,我来兑现诺言了。”
此时人多,比之前也更加嘈杂,按理说她即使很高声音了,也不会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可事实就是如此。
在何翠枝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治粟府内外鸦雀无声。
原因无他。
一道泛着金芒的光影突然撕破苍穹。
平静的夜空出现画面。
面黄肌瘦的人,舔着干到起皮的嘴巴,无神地走着。然而他路过的地方,寸草不存,就连树皮都被扒了个干干净净。
“这、这天上的人也饿肚子啊?”或许是画面中的场景太过熟悉,有人下意识出声,打破了寂静。
百姓们回神,正要嗡嗡交谈,却见夜空中的画面一转。
那个跟他们一样的荒民,突然被绊住,摔倒了。
这一下,百姓们的心都提了起来。
谁都知道,饥荒年间的人就凭着一股劲儿活着,这一摔……
他们已经不忍继续看下去了,又好似顺着画面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结果,那画面又是一转,发展和百姓们的想象截然不同。
荒民摔倒后,回头去看绊倒他的东西,满脸愕然,接着便是狂喜。
飞扑到绊倒他的东西上,甚至都没有挖出来,照着直接啃。
是食物!
外表看不清晰,但随着画面中荒民的咀嚼,所有人都能看清那白生生的内里。
“咕咚”
有人忍不住吞咽着唾沫。
连画面又发生了变化都没注意到。
荒民消失,翻好的土地上有人在辛勤劳作,小小的块茎被洒下,四季仿佛被加了速,嫩绿嫩绿的细芽钻出土壤,舒展,生长。
低沉的嗓音同时出现:“红薯是根茎类作物,春秋冬三季皆可种植,亩产高达……”
然而大多数人还沉浸在被荒民啃食的块茎中,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有人注意到了,却震惊又害怕这还会发声的画面。
治粟府内外再次陷入寂静。
何翠枝站在角落处,望着夜空中,被投影仪投放出来的改编版本《走进农业——红薯篇》的纪录片,心脏抽抽地疼。
像是这样投放到现实世界,一分钟就是成百成百的银子往里砸。
算了,算了。
同意来云中洲的时候,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开荒都是要砸钱的。
她加把劲儿,让云中洲飞速发展起来,到时候开店、猛猛开店,把百姓手里的闲钱都赚回来。
安抚好自己后,夜空中的画面也到了尾声。
红薯彻底成熟,被劳动人民挖收出来,堆在宽阔的谷厂上,成了一座座壮阔的“高山”。
至此,画面彻底结束,夜空重新恢复宁静。
可云中洲百姓的心却静不下来。
有人声音发抖:“一亩地的红、红薯堆成一座山,重、重多少?”
画面中介绍的低沉嗓音其实说了产量,可是在此刻他们全都忽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