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那小队长电子设备上的监控录像都删了个遍，他还有备份的实体录像的话，那我就自认倒霉，姬霄想道。
就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小队长会有其他备份？反正姬霄是不大相信。
想到这里，他将手环从水面上按了下去，重新塞到了厕所排水管道的另一边，卡在口子那里，不去理会。
洗干净手之后，他随便选了一本杂志，装出一副正在阅读的模样。
实际上，他在等。
他在等持有钥匙的人露出破绽。
他在等庄风察觉到自己手中的筹码——足以悄无声息替他删去监控录像的杀手锏。
他在等库帕到来，再通过这条线，揪出更多藏在地底深处的东西。
在那之前，姬霄不打算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建立利益关系和建立感情关系是有共通之处的——先示弱的一方，在将来的日子里总是会显得弱势。
正当姬霄坐了有一阵，皱了皱眉，正要找点别的事情去做打发时间时，他无意中瞥见，一个安保走上了一楼，向着值班室的方向走去。
“看来，最先按耐不住的，是那小队长啊……”姬霄笑了笑，低声沉吟道。
没想到庄风抛出一个直勾勾的鱼饵之后，那小队长这么快就上钩了。
姬霄不知道的是，从那小队长的角度来说，除了将其他队员一个个叫来问话，再没有其它办法了。
现在这个医生可以随意进出他的值班室，就算换了新的解锁门禁，也禁不住内部有鬼啊！
更让他感到后怕的是，就在他跳出来镇住那庄风的一瞬间，被庄风删去了监控录像，他也就认了……自己手环里储存的那些本地缓存视频，他是怎么删掉的？这一点，让小队长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他的手中虽然还有因为定时备份监控录像的习惯，侥幸存留下来的一份储藏在移动硬盘里的录像视频，但在搞清楚庄风的手段之前，他是怎么也不敢去打开那个硬盘了。
既然没法去查监控里面的疑点，便只能先从身边的人查起：单独问话虽然是个笨办法，但总比坐在值班室里傻傻等待要来得好。
过几天，他就请个两三天的假，在朋友里找个对电脑这些东西比较了解的，应该能够查出些蛛丝马迹来，顺着这踪迹，再揪出庄风背地里的帮手。
现在，小队长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所下载的几个监控录像视频里，有着庄风不为人知的秘密，刚才趁没人时他清点了一下监控录像的数量，更是不难反推出，被删除的，是昨天的监控录像。
只要等假期批下来，找到一部信得过的私人电脑，随时就可以揪出你的狐狸尾巴，小队长得意想道。
安保们进进出出，进去时神色紧张，出来时有的松了一口气，有的则神色惶惶，谁心里有鬼，可以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偏偏在这种单独问话还没问完，每层楼总有那么一两个安保紧张兮兮地巡逻的情况下，刘某仁和庄风的急躁似乎都被这场面给镇住了：前者不敢来姬霄的单间和他商讨越狱接头地点等细节，后者则完全不敢让人传话将姬霄叫到话疗室去，在自己的办公室内不知做着什么。
这下子，倒是让姬霄有些清闲了，一静下来，他甚至有时间去想一些先前忽略掉的疑点。
说到底，那庄风，到底是怎么搞到这么多钥匙的？下负二层的钥匙他也有，进值班室的钥匙他也有……这么想来，会不会正门钥匙失窃一事，也和他有些干系？
想起这正门钥匙的事儿：那正门使用的是最最原始的门锁系统，按理来说，只要有人扫描锁孔内部结构，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制造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呵呵，要是能让那刘某仁在大半夜里，光明正大地从那正门走出去，难道不是对这精神病院的安保系统的最大侮辱么？姬霄想道。
想要把刘某仁送出去，就需要先让他在三更半夜离开牢房，这一点倒是不难，只要效仿先前和庄风演的那场戏，让刘某仁去袭击某个值班人员就行了……
思绪万千却无暇使用纸笔记录，姬霄一下子便被这千千万万点灵光淹没过去，想的入了迷。
好一阵后，才被庄风的声音，把魂儿招了回来。
思来想去，庄风还是觉得，小队长对他的威胁最大：
姬霄姬霄，说到底，再有手段，也不过是个住在这精神病院里的人，是个过客，和他们这些工作人员不是一路子人。
那小队长就不同了，同为帝域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如今已经撕破了脸面，就必须要想办法好好埋伏对方一手了。
为此，就算在姬霄面前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庄风如此想道。
“姬先生，请您来一趟吧，”庄风躬身道，“我这边，有大事要和您商讨。”
哦？姬霄微微挑起了眉。
这庄风一来，姿态就摆的这么低，必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过话虽如此，那让这医生现在焦头烂额的，多半是那小队长而不是自己。既然如此，双方就还有着不少合作的余地。
姬霄一面想着，一面顺手将杂志放到了书架上，温和地笑了笑：“庄医生不必如此，我们的关系虽不算熟络，但也算是有一段时间的合作伙伴了——你的麻烦就相当于是我的麻烦。我们到了办公室再详谈吧。”
庄风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姬霄虽有些心计，但总体上还算是个比较容易读懂的人……现在，他有些看不透了。
没有摆出飞扬跋扈的姿态，也没有狮子大张口提出自己的要求……这下子，庄风倒是有些迟疑了：自己自以为对于对方来说是个重量级筹码的情报资料，还有各种人脉关系，到底能够让他满意吗？
抱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他带着姬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了下来，一反常态地倒出了两杯茶，然后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
“我就直接说吧，姬先生，现在我最要紧的事不是从那些病人嘴里撬出灵魂技术的消息，而是把那小队长赶出去。而我能够想到的最快方法是……”
“工作上出现重大失误，引咎辞职，”姬霄打断道，然后反问一句，“想要达成这个效果的方法可多了去了，你叫我来，是为了用什么办法？”
“逃出疯人院。”庄风缓缓说道。
姬霄没有说话，吸溜一声，抿了一口热茶之后，评价道：“好阴毒！”
“是吧，真是小人的技俩。”庄风自嘲道，皮笑肉不笑地喝了一口茶，似乎无视了滚烫茶水中所蕴含的温度。
姬霄抬眼看了一眼庄风，这才接道：“无毒不丈夫，这是大丈夫才想得出的法子。”
听到这里，庄风放声大笑。
他故意说出这番话，为的就是在最后的最后，再试探姬霄一次。
怒而出手，证明了他的胆识；一次偷纸鹤，一次删监控，证明了他的手段；而被囚海绵房毫无怨言，听到这种背后算计的话语而没有丝毫表情变化，足以证明很多。
这个人，他根本不在意过程，只看最后的结果！
“哈哈哈哈……”庄风缓缓停下笑声，这才正色开始商讨具体的细节，开始讨价还价，“姬先生挑一个人，我把他送走一段时间，价格由你谈，油水全部归你，我只求和此事毫无牵连，事后再也不见那安保大队的队长。”
姬霄听闻此言，一副完全没听到对方在说什么的样子，伸出小指挖了挖耳朵，没有作答。
砍价的时候绝不能猴急，也绝不能先报出自己的意向价格，这是他在先前的生涯里学到的，今天总算派上了用场。
一滴冷汗从庄风的额边滑落，他缓缓问道：“姬先生……这个价格，不够？”
“能进来这里的，大多数都真有些疯疯癫癫，”姬霄将那茶杯按在桌面上，慢慢转动，“唯一有点神智还迫不及待想要逃出去的那个人，你我都认识，也都心知肚明：那是个穷鬼，只能用命去搏，就算要了他的命，也掏不出多少个子儿来的。”
“姬先生想要多少？”庄风沉声问道。
这一次，他似乎笃定了小队长不会查到这段监控录像，亦或是将希望寄托在了先前帮他删去今天监控录像的那个神秘人身上……谁知道呢？
眼见庄风毫不避讳地开始谈起交易详情，姬霄话锋一转，感叹道：“庄医生，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们是合作伙伴，哪是什么谈钱的交情——你有麻烦，我在力所能及的范畴下是肯定要帮忙的，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呢？”
好！庄风暗暗咬紧牙关。
光给钱还不够是吗？还敢威胁我……那我就掏个重磅炸弹出来！
“姬先生，一口价吧，这个数字。”说着，庄风同时举起了一根食指一根中指。
正当姬霄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提前打断了前者的话语：
“不仅如此，我将穷尽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为姬先生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