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为了避免露陷,在其他工作人员以及病人的注意力被引开之前,自己不可能回到精神病院里边——可找到库帕之后,此次外出的事情基本就办完了,在这附近逛悠一圈又找不到什么别的事情干……
无奈之下,姬霄最后还是用手环联系了精神病院里的孙大树,让他想个办法把自己接回去。
不过这也未免有些太为难他了: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会有办法能够把所有人从后院引开?即便从后院引开了,从后院进精神病院里面,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海绵房,也是个大难题。
所以,姬霄当时真没有想到过:自己的信息发出去之后不久,就能够收到孙大树肯定的答复。
这个点……太阳还没落山,天还亮的很……应该也没有六点吧?最多也就是沐浴时间左右——孙大树打算怎么把我带进去?想到这里,姬霄心底就充满了疑惑。
奇怪的是,无论他在信息当中怎么反复去问,孙大树都是一言不发,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不肯透露半点风声。
无可奈何之下,姬霄只好避开监控摄像头的覆盖范围,远远地望着帝域精神病院的方向,窥视着那边的所有动向。
突然,他目光所向的不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什么声音?姬霄眯起了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些:可目光所向的地方,没有一块冒起了类似爆炸烟尘的东西……
还没等他多想,一道类似的响声,夹杂着尖刺的金属摩擦声,远远传了过来。
“哦……是……开大门的声音?”姬霄喃喃自语道。
回到过去之后,进入精神病院的时候处于昏迷状态,这几天似乎也没听到工作人员进出大门,昨天从后院溜出来的时候也没经过那道沉重的大铁门,让他逐渐有些淡忘这个吵人的噪音了。
“不过……都这个点了,还有谁要出门?”
自问却又想不出问题的答案,沉默一阵之后,姬霄突然有些异想天开地想道:
总不可能……是开给我进来的吧?
开玩笑,他立刻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个想法甩在脑后,要是能够走正门,他姬霄何必还这么大费周章地想办法威胁这安保队长,演一出戏之后,偷偷溜出?要是事情能有这么简单,干脆直接大摇大摆地走出正门,不就好了?
可孙大树迟迟不回复,大门那边又没有走出来任何一个人,未免让他有些多想。
多想的前提是身处的状况实在平静,实在无聊……很快,他就没心思多想了。
那色调偏向灰色,很是阴暗的外墙,以及那银灰色的,也许能有三米五米高的厚重大门外,如果边上出现了一个色调完全不同的颜色,会很是明显。
所以,仅仅只是一抹亮白色的衣摆在秋风中飘摇,出现在正门的时候,姬霄立刻就注意到了对方的存在。
这座外表阴沉沉,里子也阴森无比的精神病院里面,和白色这个颜色有关的,只有那么寥寥几样事物:
床单被单枕头单,护士们,还有……那独一位医生——庄风。
下一刻,姬霄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庄风,径直向着自己的走来,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当中,都没有丝毫动摇。
他知道我在这里!他知道我在这里?姬霄咬了咬牙,强行抑制住起身离去的冲动,将身子更伏低了些许,默默注视着前方的来者,祈祷着自己的这身装束可以融入大自然当中。
不过,客观来说:一道通体漆黑的服饰,唯一能够融入自然环境的时间点,就只有黑夜……考虑到这一点的姬霄,也有些心神不定。
幸运的是,那庄风看向自己的方向,似乎只是种种巧合所引起的:自己伏在树林的草丛里面,而出去盘山公路的那条泥泞小路,就在旁边不远处……
想到这里,姬霄抹了一把汗,可还没等他庆幸多久,又一道令人不悦的消息传来。
准确的说,那是一道足以让这附近林子听清,又不足以让监控摄像头录下,也不会让精神病院里的人听见的,大吼声音。
“姬霄!”那医生将双手手掌放到嘴边,作扩声器状,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吼道,“我知道你就在附近!赶紧出来吧!”
这医生,疯了?这就是姬霄脑海当中的第一反应。
先不说你怎么知道我就在这林子里,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从孙大树那知道了这件事——找我干什么?
这个时空里面,那神秘实验室里面可没有逃出任何实验体,自然也就没有走漏任何与灵魂技术有关的消息……既然如此,这个时空的庄风,也不应该怀抱着与先前一般的,想要找到某个高价目标卖钱的执念才对。
按理来说,这次回到过去,我应该和他毫无交集,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冲到林子里面,大喊我的名字?姬霄百思不得其解:疯了不成?
况且,即便你疯了——如果你真的疯了,我又怎么会现身?难道我也疯了不成?姬霄有些好笑地想道,如同看着猴子杂耍一般,看向那道白大褂的方向,却没有丝毫要起身喝住对方,上去交谈的意思。
“赶紧出来吧,”喊了一阵之后,那疯颠颠的医生气喘吁吁地叉着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不然,你是绝对不会好过的。”
哦?这么绝对?姬霄在心底有些嘲讽意思地腹诽道,你的手上,还能有什么我这个陌生人的致命把柄不成?
“……如果你在我耐心耗尽之前还不出来,我就把你那点小伎俩,公之于世——相信你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别人以为你还没离开牢房,一定有着什么原因吧?如果那层表象被我揭开……你认为,自己会怎么样呢?”庄风冷笑着,对着空无一人的树林发问道。
糟了,忘了还有这茬!姬霄暗道一声不好,有些犹豫起来。
如果说刚才是百分之百不会现身相见的话……现在这个百分比,正在急速下滑。
他的心底现在有一杆秤,正在衡量着所有利弊事项,以及可能带来的后果:
秤的一头,是庄风会面,以及这之后随之而来的无穷无尽的麻烦事。
秤的另一头,则是他的“复仇大计”。
这份迟疑并没有持续多久:姬霄几乎没有思考,就选择了让所有事情为他的复仇计划让路——即便这意味着要再次和那医生虚与委蛇。
想好了一些应付的话语,又坏心眼地等了一会儿,直到那庄风医生气得跳脚,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姬霄这才从精神病院的方向走出,向着小路这边走来。
毫无疑问,想要经过这条路,必然会遇到站在路径中段,站在大路正中间的庄风。
想要干扰一个人的判断力,让他失去理智,是最好的方法;而在这之中,让他情绪波动,则是最快让人失去理智的方法之一。
于是,秉着这个思路的姬霄,故意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有些惊讶地向庄风打了一个招呼:“哟,是庄风医生啊,真巧。”
庄风强忍下久候多时心底积攒起的愤怒,沉声问道:“你是说,你刚从精神病院里出来?”
听到这个问题,姬霄不以为意点了点头——他就是要跟这医生唱反调,如此一来,才能让对方失去理智,暴露出对方真正的意图。
如果对方有自己的把柄在手,自己却对敌人一无所知,是很危险的。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姬霄用平淡的语气催促道。
对于那些自以为胜券在握,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无视他,就是最大的羞辱,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等等,”庄风咬咬牙,叫住了姬霄,“那么……你身上这套衣服,是哪里来的?”
“仓库里面找的。”姬霄随口拗道,“不过我看着眼熟穿着也合身,说不定就是我的。”
“你是说……你一个精神病院的病人,偷出了仓库里面的一套全新的,完全合身的黑色礼服,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这林子里?”庄风冷冷问道。
没错,越是离谱,越是胡扯,对方就越是生气,姬霄心中窃喜,外表却不露声色,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没错,怎么了?”
说实话,庄风的反应,远比姬霄想象的要激烈。
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庄风的怒火,立马像是火山喷发一般爆发出来,他举起双手,扼在姬霄肩头,将其推得接连退开好几步,最后撞在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上,恶狠狠地威胁道:“别跟我在这里耍你那点小心思,我是精神科医生,心理学方面也大有研究——我很清楚你这样的罪犯心底想的是什么。”
庄风抬起头来,姬霄这才清楚看见,面前因为勃然大怒而喘着粗气的男子,双眼里面遍布下猩红如同蛛网一般凌乱不堪的血丝——简直就像三天三夜没睡过觉一般。
“我要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会对你有一种莫名熟悉感?你的脑子里面有没有什么未曾经历过的记忆碎片?告诉我!统统告诉我!”庄风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喂,医生……”姬霄低着头,即便站在近处,也不大能看清他的表情。
“你说……你能够知道我心底想的是什么?”
“那你就该知道,没人敢跟我动手动脚!”说着,姬霄的双手从下而上,从庄风双臂的空隙中穿插而出,然后一举向左右边挣开,摆脱了对方的禁锢之后,当即就是一个右勾拳,揍在了那医生白白净净的面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