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前进或是后退,争抢或是忍让,抢攻或是反击,比赛再次来到了上一圈曾走过的相同路段:那条最为漫长的,足足占赛道总长度四分之一的直线路段。
第二次再经过同一路口的时候,面临的状况已是截然不同:
第一次经过这段又长又臭的赛道的时候,车队人数尚多,阵型也密集的很,选手们之间没有拉开距离,几乎每一个空位上边,都有着一辆赛车——你超车了,后面的人面前便有了空位,然后就一脚油门跟着你一起往前冲……
所有人都向前迈步了,那就相当于所有人都在原地踏步。
到了这个时候,经过一次次的攻防、位置交换,无论是车队的剩余人数,还是车队的整体阵型,早就和第一圈的时候有了天壤之别:
第一排领头的是四辆赛车,一辆黄色赛车在这群人里面显得最为领先,大概还要超出剩余三车大半个车身的样子,如果此人有心,随时可以发起冲刺,甩脱勉力追逐自己的其余选手;一辆蓝色低底盘车追逐许久,但对方的驾驶技术同样精湛,跑了这么大半圈,竟是毫无进展;一黑一白两辆低底盘车刚刚从后排超车上来,似乎还在盘算下一步的动作。
这才说到第一排,阵型就已经有一种零零散散的感觉了——回想第一圈众人经过这里的时候,人数尚多的时候,每一排可都整齐得就像是什么迎宾车队一样,谁也拉不开距离,谁也领先不了谁。
第二排足足被拉开了两个车身以上的距离,在这种强度的竞争环境下,说起来也可以算是被远远甩开了。
不过,即便被拉开如此之远的距离,位于赛道最左侧的那辆黑色肌肉车看起来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既没有要超车的意思,也没有要放后排的人超车过去,去往前排的意思。
只要他还在,就绝没有人敢超过他。
原因很简单:除了消失不见的那辆绿色大脚兽卡车,目前赛道上公认最为危险的车辆,应该就是拥有着轮胎刺的这辆肌肉车了——一旦轮胎被扎破,那可就是真真正正被淘汰掉了,再也没有追赶上去的机会。
它身后紧贴着的,一辆黑色老爷车,一辆绿色赛车,组成了第三排,再往后的第四排,则是被甩开了约莫一个车身左右的距离,只有一辆银色低底盘车,作为那车队后半部分的领衔人物。
第五到第八排都各有着一辆车型略有差别的粉色赛车,而第六排和第七排上面,又各自有着两名“外人”紧贴在它们身边。
到了最后的最后,与第八排都有着大约两个车身差距的,最为落后的第九排,则是一辆迷彩越野车。看这车型,这名选手似乎也不抱有多少重新回到前排集团的希望。
前方四车横向排开,中间三车以及后方的八辆车,则是各自挤成了一团,不但各个梯队之间拉开了极大的差距,选手们之间的竞争,更是激烈。
如今,说这最长直线路段是第二圈里面最为危险的地带,也丝毫不为过。
总结一番之后,龚和又清了清嗓子,继续自己的分析,他心底清楚,自己这名主持人所解说的,要在网络上观看的赛事,比起在线下感受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氛围,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准确的解读,以及大胆的推测。
“这次再回到‘大直路’,很多选手应该心底都是蠢蠢欲动的:第一排的十二号选手大概是他们之中最为急切的:毕竟他为了得到现在的领先地位,可是付出了自己车辆里装载的所有催泪气体,好不容易才甩开了大部分选手,结果没几个弯道,居然又有两人追上来了!但其他选手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无形的牵制——他们是必然不会让这名选手轻松甩开众人,独自领跑的。”他分析道。
“……话虽如此,但在我印象中,刚刚再次回到前排的一黑一白两车,好像是已经加速过两次了,比大部分选手都要多用一次氮气加速,但取得的成效,显然不太能令人满意,这两人之中,最有可能乘胜追击再次发起冲刺的,应该是有着巨大压制力的白色低底盘车,但是选手们应该也会考虑到这一点,会将他盯得很死。”
“就看谁能够抓到机会了呢,”艾琳点评道,“两车都是剩余选手的优先目标,冥冥之中也算是为对方分担了半数注意力,就看谁能够抓到破绽,抢先逃出这个区域了。”
“没错,”龚和点点头,“虽然在赛事的前半段,我们一再强调粉色赛车们的威胁性,但那是对比赛的总体局势来说的,目前而言,它们对遥不可及的前排选手,造成不了半点威胁。除非……它们手脚通天,能够用钩爪固定住有六个车身以上距离开外的目标。”
“那是不可能的事,”艾琳顺着龚和的话茬打趣道,“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这几辆粉色赛车的车厢里面的后排座位都得拆掉,不仅是后备箱,就连车厢里面,都得装满了缆绳!”
“事实上,要是有力道能够打飞如此坚硬材质的缆绳,以及那金属头钩爪到那么远的距离,还要加上目标的移动速度以及实时移动出去的距离——有这个力道的话,装上一把海船的鱼叉打穿前方赛车的油箱,淘汰效率要比这钩爪高上好几倍吧。”龚和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除了前方的急于甩开剩余的所有人,在广袤无垠的赛场上驰骋的四辆赛车,目前想要超车上前的心思最为急切的,莫过于位于后排的几辆粉色赛车——它们车辆上如若装载的是相同的钩爪,在这个前提下继续探讨下去的话,就必然是有着一个攻击范围的。我不认为,如此遥远的距离,还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内。”
“……为了能够有效攻击到前排的选手,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威慑力辐射全场,他们是肯定不能停留在这么一个谁都威胁不到的位置的,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让自己团伙四人超车上前,至少要进入车队的前三排,这是我预测的他们的目标。”最后,龚和如此总结道。
至于其他选手,他根本就看不穿他们的意图,也就没有提及半点有关他们的推测,免得掉了自己面子。
在这最长直线路段上,一切皆有可能,只不过他提到的这八人发起行动的可能性最大罢了。
大战已是一触即发,所有人都处在一个精神、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紧张氛围当中,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龚和在心底暗暗想道。
在这漫长到有如没有尽头一般的直线路段上,就连时间的流逝速度,都好像变慢了好几倍,而在高空当中的飞船里的主持人们看来,选手们刚刚进入到这直线路段没多久,就有人行动了。
“居然是第一排的十八号选手先动手了!”艾琳惊呼道,“白色低底盘车的尾部扬起了一团炽热的尾焰,刚刚吃过一次闷声亏的他,会不会效仿对手的策略,只是在发起一记佯攻,引诱十二号选手上当呢?”
“十二号选手依旧一动不动,看样子,他是铁了心要坐定在这个位置了,”龚和解说道,“以不变应万变,只要没有确切的破绽、机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就死守住这个最为优势的内圈位置,继续行驶下去——这应该就是他接下来的策略了。”
白色低底盘车左右两侧的车子都开始对它发起撞击,可在同时容纳了四辆车的赛道上,狭隘的场所让它们根本找不到蓄力的空间,一下又一下的撞击,也显得那么绵绵无力。
“后排的二十七号粉色赛车也开启了氮气加速:看样子,他们四人也决定要向前冲刺,开始干涉前排的情况了!”龚和逐渐加大了音量,“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可以清楚看到,那辆正在驶向前方的粉色赛车已经急不可耐地打开了后备箱,似乎是在用遥远前方听不到的,无声的话语警告十八号选手:你要是再继续超车,等待你的,就只有被淘汰的下场。换种角度来想,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另类的鞭策!对于那辆白色赛车来说,要是不超车,就意味着淘汰,要是超车,就意味着在遥远的前方,在所有人都影响不到的地方独自领跑,获得无可逆转的巨大优势!”
只是,一口气说完这一大串解说词的龚和,心底隐隐觉得好像有些什么不对劲。
虽然他第一时间来不及思考,随便想了个说法糊弄了一句,可他自己心底也清楚:后备箱开启这件事,第一排那边足足隔了有六个车身的距离,是不可能听到,也不可能看到的——那么,这一举动对于他们来说,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如果不是为了威胁?那是为了什么?为了发起攻击?问题是……攻击谁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一点,下一刻,赛场上变故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