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乔带着丫鬟们离开之后,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又走出一个人。
她看着目送甄乔远去的沈归,表情平淡如水,并且也顺着沈归的视线望过去,眯眼盯着甄乔的身形,眼里充斥着说不出的意味和情绪。
沈归一回头,她的嘴角便瞬间扬起,勾出一抹戏谑逗趣,吃瓜群众的标准笑脸。
如果甄乔刚才进去了,看见了书房里面和沈归正在谈正事的人,就会知道,沈归口中的可是“她”,女的!
不然,依照沈归的性格,如果客人是男性的下属,他怎么会贸然的请甄乔进去呢!
可惜甄乔不知道,也错过了。
看见屋内的女子也出来了,沈归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如同对待书桐、于秀成等人一样,冷淡中又带着些威严,语气正经的说道:“她不行,重新再找个人。”
说完,叫上她进书房去,继续谈正事。
她见沈归并没有想跟她聊一聊甄乔的意愿,飞快的抿了下嘴角,然后露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笑眯眯的说道,“将军,没想到你也惧内呀!”
她容貌偏英武,背脊挺直,在某种程度上,有些气质和沈归、于秀成等人很是相似,乌黑的长发没有像闺秀那样梳出各种好看的发髻,而是简单的盘髻,像男子的发冠一般,再加上穿着的这身软甲劲装,厚底长靴,利落帅气,英姿飒爽,俨然又是一个穆桂英花木兰式的女子。
她带着调笑戏谑的语气对沈归说出这句话,故意挤眉弄眼,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却一点儿也不显得轻佻不矜持,姿态很是自然。
若是此时有旁人在,在没有看见她正脸的前提下,恐怕也只会觉得这是两个男人在开玩笑,没有半点儿男女之间的尴尬。
这句话说完之后,她仿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惧内”对一个征战沙场的铁血男儿来说,似乎不是什么好词儿,又连忙懊恼歉疚的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将军你别误会。”
沈归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我明白,你不用解释。”
作为自己的下属,她是什么性子,沈归还是知道的,而且好歹是一起征战过沙场的,又是个姑娘家,沈归不至于这么斤斤计较。
他刚想开始步入正题,继续谈论方才说的正事,却见她在“说错了话”后,并没有终止这个话题的意思。
“将军,你知道我性格的,我心直口快,有话就直接说了,有什么不对的你别生气啊!”她先给自己铺垫了一通,然后眨了眨眼,说道,“将军,你的表妹娘子好像脾气不太好耶!你这么喜欢管教人,怎么都没有管教过她呢?”
沈归眉头一皱,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她忙不迭摊开双手,掌心面对着沈归,用手背挡着自己的脸,“我说了,我就是憋不住话,你可不能凶我对我生气!”
沈归扫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凶过你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好像也是呢,那我就,多谢将军的不凶之恩咯!还希望将军一直保持下去,以后也别凶我啊!”
这个时候,书桐默默的上前,将托盘里的茶盏分别放到沈归和女子的手边——屋内不是就他们两个,还是有别人的。
这个时候,书桐在心里忍不住大声感慨,幸好夫人刚才没进来啊,要是进来,再听见侯爷和于参将的这番对话,可不得炸了嘛!
虽然一直跟在沈归身边,但从侯府走出去的书桐可跟军营里,沈归的其他五大三粗,只追求爷们儿的下属不同,书桐心细着呢,随时都能切换角色,回到后院去加入女眷的宅斗中。
方才沈归和于秀沁的对话,就好像是郎情妾意的对话,“我什么时候凶过你”,啧啧啧……就算把于秀沁换成甄乔来说这番话,也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
可实际上,是有问题的。
沈归是不会凶人,只有亲近的人,他会才生气才会凶的,典型例子,如甄乔。凶这个字,放在沈归身上时,多了一种亲昵的感觉。
对于只谈公事的下属,沈归不会凶的。
做好了事情,加官进爵赏银子;做错了事情,惩罚发落永不再用。
对下属们,凶,可以有,但没必要。
所以沈归的回话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书桐及时的打住心里越猜越没边的胡思乱想,眼观鼻鼻观心,视线完全没有东瞟西瞟的乱动。
书桐的上前,对沈归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沈归面无表情的说道:“她不是合适的人选,再看其他的人吧。如果实在不行,你就独自前往。”
他一开口,结果谈的还是公事,根本没有接于秀沁的话。
于秀沁的笑容淡了一些,心里不由自主的拧上了劲儿,不依不饶的还就着刚才的话继续问:“她怎么就不行了?将军,必要时刻,不管行不行都要冲,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怎么放在自己娘子身上就不可以啦,难不成你真的管不了你的表妹娘子吗?”
沈归方才叫甄乔进书房,便是因为需要有一个人来帮助一下于秀沁,结果甄乔一口拒绝了,不过让甄乔来的这件事,是于秀沁主动提出的,沈归从一开始本来就不太赞同,甄乔这拒绝,他也就顺水推舟的否决了甄乔这个人选。
甄乔,甄乔。
于秀沁不停的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明明刚才看见甄乔的背影,是她第一次见到甄乔,可这个名字,却早就深入她心。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对沈归说,他管不住甄乔,就是故意想挑起他的怒火。等如愿以偿的看见沈归紧紧皱起的眉心,和不满的眼神,她得意的微微翘起了嘴角。
沈归锐利宛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了于秀沁的身上,口气很是不满,甚至带着自上而下的训斥:“她是定北侯府夫人,诰命在身的二品夫人。”
语气重如千钧,重重打在于秀沁身上。
这个不满,是对于秀沁的。
一口一个“她”,一口一句“表妹娘子”,初见面,戏谑调侃一下,沈归当她刚从边疆来京,还带着边疆不拘小节的洒脱性子,疏忽了规矩,不与她计较。
但于秀沁接二连三的以这种口气提起甄乔,甄乔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就算甄乔没有诰命,但甄乔身为沈归的妻子,而沈归是于秀沁的上峰,她也该恭敬对待甄乔。
也亏得沈归是男子,说话言简意赅,不然长篇大论的教训下来,能让于秀沁羞得无地自容。但即便这样,素来对下属宽容的沈归,会发怒训斥她,也足够让于秀沁胆颤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