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三年一期,为朝廷选拔良才,何其郑重。于春季阴历二月初九、十二、十五三天举行,分三场,届时由礼部主持。
试子答卷完毕之后,将考卷交受卷官,经过吏员的逆封、糊名,再又受卷官收回,盖上戳印后送至逆封所;而后又由逆封官将试卷折登、逆封、糊名、编号,交誊录所。
考生考卷经过统一誊录,为了防止考前已买通评阅的考官,留下作弊的暗号。
等誊录官将考卷用朱笔誊录后,交对读所校队。对读无误后,交收掌所收藏。中间过程重重,到了最后一步,方式改卷开始,由考试官评阅,同考试官看中的试卷再向主考试官推荐。
整个过程均有内外监视官监督,可谓是森严无比。
一切要的,就是一个公平。
不过这种方式说是公平,也仍有可投机取巧的点。京城就有人钻研此道,通过各种途径试图提前获取到本届会试主考官的人选,并提前熟悉主考官的偏向文风。
虽然不能提前得到答卷,买通考场的人作弊,但写一份与主考官偏向相同、深得主考官喜好的文章,和写一份与主考官意见截然相同、论点不一的文章,哪怕文笔相似,结果也是有很大不同的。这些都是不能明言的潜下规则。
正常情况下,要参加春闱的学子都会提前一到两个月到京城,以自己的文章策论为敲门砖,四处找关系拜访京城的大臣大学士等,与其他学子互通有无,相护点评文章,摸透了京城里的关系。
像甄世颢这种,眼见着春闱开始在即,他才刚到京城,是很少的。
究竟是不是因为老夫人写了信,因为为甄乔护送嫁妆来京城,就正好想起了这件事,所以顺道再来参加一下会试,已经不重要了,有老夫人和沈归在,就算他落后于众人来到京城,但在不违背触犯底线的情况下,定北侯府对他的帮助,还是能帮就帮上一些的。
——话说起来,听甄世颢自己之前的说法,他是三年前就已经在开始重拾书卷,有心于今年的春闱一试的。如果他当真想要参加会试,按理说,在老夫人的信寄到甄家的时候,他就应该出发,已经在京城的路上了才对,不该还在西南榕城没有动身。
他又不可能又预知能力,知道之后老夫人会有写信提甄乔的嫁妆一事,特意留下来等老夫人的信。
这个疑惑且按下暂时不提,只说在用早膳的时候,沈归与甄世颢浅聊了几句关于今科会试的话题,就让一旁的甄乔大开眼界。
她被关在定北侯府太久了,眼前所见所闻,就只有眼下几步之地,头上方寸之天,心里面操心的事情除了府里的琐碎事务,就是自己和闺蜜好友的婚姻家庭生活了。
甄乔还是第一次听见沈归聊起外面的属于男人的事情——嗯,虽然不是跟她在聊,而是对着甄世颢的。
沈归说道:“目前京城里关于当总裁人选议论最多的是裴太傅,裴太傅德高望重,乃是于仕林清流中声望极高,不过他推崇黄老,且现已告老辞官。”
会试的主考官便被称为总裁,由皇帝任命,多以阁部大员中进士出身的大学生、尚书、副都御使以上的一二品大员担任,一正三副。
沈归特意提了一句黄老,便是因为当今圣上如今崇尚儒家和法家。
圣上登基至今,也不过三五年,新帝登基,年轻有为,满腔壮志,想要一整山河,打造如自己所愿的盛世。奈何刚登基的时候,先帝给他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内是朝政混乱,阀臣当道,外有蛮夷迎战,边疆硝烟滚滚,让新帝很是焦头烂额,空有满腔书卷理论,却无实策之法,只得依赖于之重臣辅佐。
等到后来,内里朝廷平稳,外面定北侯府父子接力坚守,戎狄败退,当今得以休整,然后便又看表面清平实则紊乱的朝廷不顺眼了。
当今圣上很有自己的想法,大刀阔斧的改革了不少冗政,很有自己的想法,不过自己主意太坚定,手段便过于凌厉,有一些“只要结果不问过程”的偏向了。
当今的这种做法,自然是不符合主张清静无为的黄老思想的。
当今推崇法家与儒家兼并,虽然法家与儒家在某些思想上是相冲的,但当今择自己所需,废自己所弃,反正现在正在改变,想要怎么做,还不都是当今的主意为主么?以朝律治国,严苛无容情;推广儒家的君臣伦理思想,为自己日后改政时清理反对当今改革的迂腐老臣埋下伏笔。
迂腐老臣可以固执己见,认为新帝胡来;新帝也能以儒家压他不尊天子,有失君臣之别。
总之,怎么对他有利,就怎么来。
关于这个大背景,甄乔和金主爸爸们都是不知道的,因为超纲了。
当今咬死了这一点,倒是在后面,让年轻的他与精明若狐、老而弥坚的重臣们对峙时,有了可靠坚定的底气。
在甄乔的这个直播间,原本的背景就只有“甄乔”本身以及和她相关的家族与人物,至于更多关于朝廷的背景,和甄乔一个后院的女眷就没有什么关系。所以金主爸爸们刚才去搜,都没有搜到这些信息。
这些情况,是甄乔“不懂就问、求知若渴”的主动向沈归发问的。
若是换在别的人家,男人讨论外面朝政事情的时候,内院女眷贸然插嘴发问,打断了他们的说话,是肯定会被冷脸训斥一通的。但这会儿的这两个男人,甄世颢是肯定不会介意的,沈归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生气。
见甄乔探着脑袋望着他们,一双眼睛闪闪发亮,都忘了自己脖子已经露出来了。
甄世颢含笑不语,默默看着沈归,示意将这个解答的机会让给沈归。沈归停顿片刻后,将这些事情告诉了甄乔。
不过他考虑到甄乔以前对朝廷上的事情从来不关心,他说儒家法家什么的,甄乔也不一定会听懂,且也有不能妄论当今的原因在内,说得很是粗浅又委婉,许多地方都说的含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