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成后面的话无疑是把裴靳给架了起来。
这武举哪怕明面上是小皇上许的，但也是裴靳提议的，作为主导人，在这热闹场上出点彩头，娱乐娱乐也是无可厚非的。
若是拒绝，显得裴靳太过小气，也会让人借机拿这事来抨击猜疑，从来顺势钻空子放几道暗箭。
可若顺了萧正成的意，裴靳那些青衣护卫的功夫个顶个都是拔尖的，哪怕裴靳位高权重，可官衔上到底只是辅政太师，身边不该有如此多武艺高强的护卫。
原本这事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不说破也就过了，可现在放在明面上来，而且是当着小皇上，太后，满朝文武乃至院外的那些百姓的面展示出来，那裴靳这些青衣就势必会被人拿来做筏子。
轻则削减护卫，重则便就是图谋不轨了。
无论如何选，裴靳都是吃亏的。
萧正成明显是有备而来，但以他的本事应该是做不到的，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为的就是今日刮裴靳一层皮。
众人都屏息注视着裴靳，等着他回答。
而裴靳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斜靠在椅子上拖着下巴假寐。
“成王这个提议好。”
就在萧正成见裴靳对他视若无睹，刚站起身来要发火的时候，突然后面一个清幽如泉水的声音带着赞许响起。
视线顺势而去，只见一身穿浅蓝色夹棉锦袍，玉冠束发，长相温润，但一双狐狸眼里却透着精光的年轻男子。
这人姜芷欣认得，整个京中所有人也认得。
是三年前的新科状元——方青砚。
不过所有人知晓他并非仅仅是因为他是状元郎，而是他考中了状元却不入朝为官，反是进了裴靳的府邸做一个小小的幕僚郎官。
有人说他脑子坏了，放着四品官不做去做一个没有品阶的郎官。
有人说他高深远瞩，知晓裴靳才是当权人，早晚有一日会改朝换代，到那时候他便就是开国功臣。
也有人说他和裴靳狼狈为奸，两人在密谋着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但到底是何，没有人知晓。
姜芷欣对于两人的关系究竟如何也不清楚，但就前世所见，这个方青砚和裴靳之间倒不像主仆，反倒像似朋友。
只是这朋友又有些忽远忽近，夹杂着什么。
“不过成王这提议虽好，但对于今日这些举子来说未免不公，原本能打倒两三个护卫的，换了太师的青衣护卫，一个都打不到，说不准不少人都会被一击必杀，万一这没有一人能出来这武举还怎么进行下去，举子们也有怨言，对之前武试出来的各位武官也有些羞辱，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青砚绵里藏刀的一剑挑出今日的重点。
那就是武举。
无论开放武举是多么破天荒的事，无论今日多么热闹，但这都还是武举，不是完全用来娱乐的盛会。
而他这一番话，一来把举子们心里的不满说了出来，二来也顺道提醒了通过武举考出来的那些官员。
毕竟今日这些举子的表现大多的确不如人意，不免会连带着他们以前的这些，觉得他们过去是因为没有人看，考得容易。
如今换了青衣护卫来做十挑，万一没有一个人能过过关，那必然拉低他们来。
“方郎官说的是，自古以来都是武试院的护卫做十挑，哪里有临时换人的，还换如此不对等的，不公平。”
“就是，成王若想要看热闹不如自己出几个人同太师的护卫切磋一番，也算是个彩头。”
不少武考出身的武官隔着看台喊起来，萧正成脸色顿时难看下去，恶狠狠的盯着方青砚这个程咬金，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他们若是都被击中，那是他们自己没本事，我们尹月国要这些酒囊饭袋来有什么用。”
萧正成这恼怒之下冒出来的气话无疑是惹了众怒，哪怕这些举子知晓自己的确没多少本事，可谁又愿意当酒囊饭袋呢。
当下就有两个家世不凡的忍不住开了口骂来。
“说得好像你成王有多大本事一样，要说酒囊饭袋，你成王退居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要不是靠着你老子，你今日有资格在这里发话，没本事的二世祖还在这里指手画脚，怎么，如今这武举你说了算，都可以越过皇上了去？”
不得不说这京中的纨绔子弟也是嘴皮个个厉害，字字句句都扎在痛处。
萧正成更是气得脑门冒烟，跺脚要回骂去，身侧长案上坐着的绿衣男人朽木难雕的嫌弃了一眼后起身对小皇上一礼道：“皇上，表兄并非替皇上做主，只是一时兴起，想要看个热闹罢了。”
男人和萧正成长得有两三分像似，但比起萧正成脸色要苍白些，透着孱弱的病气。
这是萧正成的表弟，洛郡王世子，霍伯俊。
姜芷欣之前就猜想到洛郡王府就是萧正成背后相连的人。
小皇上登基之前想要扶持萧正成谋取皇位的就是洛郡王府，和裴靳一样，谁都知晓，洛郡王府打得是什么主意。
而这个霍伯俊就更是个狠角色，前世利用萧正成做枪，倒也和裴靳能斗上几番，姜芷欣还听盛一鸣说过有一次还险些让裴靳吃了大亏。
后来萧正成无用了，这个霍伯俊也是果断就弃如敝履，甚至还踩了几脚，这才让萧正成和盛一鸣这等人彻底混到一起。
“不过，虽方郎官的话说得对，但表兄的话也有一定道理，我国不应养酒囊饭袋，特别如今公开武举得要叫百姓和他国人看到我国的实力，继续用侍卫的确也不合适，不若如此，太师出一半青衣，侍卫出一半，可实力悬殊太多也不好，那就……”
“那就一半禁军吧。”不等霍伯俊将铺垫了许久的话说出口，太后突然幽幽的开了口。
霍伯俊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看着太后，皆是诧异和不明，而旁人也大多如此，只有少部分人隐秘的彼此对视了一眼。
“太后英明。”不等众人多做反应，方青砚就嘴角啜着一抹深笑作揖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