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如今无名无分,自是不可能住会之前的院子。
但姜侍郎也不苛待她,给了西侧一处僻静的小院。
谈不上多好,但收拾得十分干净。
还不等姜芷欣多看,崔氏便带着鲁妈妈从房内走了出来。
如今的崔氏消瘦了不少,身上没有了过去那些华丽的朱钗宝链,长发只用一根木簪绾着,鬓角处还能看到几根银丝。
但即使落魄至此,崔氏却依旧抬着头,不卑不亢,反倒更叫人会为她觉得不值。
当然,除开姜芷欣。
她瞧得明白,崔氏这是吃一堑长一智,装给姜侍郎看的。
“母亲。”姜芷欣福身一礼。
“如今我无名无分哪里当得起二姑娘这母亲二字,难得二姑娘如今还肯来瞧我,房内备了热茶,二姑娘请。”崔氏身子微弓,伸手请姜芷欣,半点没有了过去当家主母的架子。
姜芷欣也不客套,迈步进了房。
而踏入这房内,才明白这院子是别有洞天。
屋子不大,但程设却熟悉。
完完全全就是按着崔氏之前的屋子摆放的,东西也都是过去的东西,只是缩减了一部分,但不妨碍整个大体。
而且细心看的话就能发现,还有不少地方新添了精致的小玩意。
“怎么,是不是觉得你父亲对我优待有加,怕我心软?”见姜芷欣扫视着屋内的所有,崔氏冷嘲着走到木塌前落座下来。
“假情假意如何能叫如今的您心软呢。”
姜芷欣压根就不觉得姜侍郎这么做是优待,反倒是觉得姜侍郎实在是太自大了。
他这么做,无非就是见崔氏回来已成定局,而他现在的处境也不能对崔氏如何,便就装出一副冤枉了她真心悔过的样子来讨好。
无声的告诉崔氏现在虽一时半会不能恢复她的身份,但一应所有都是按着过去的标准来,可见他对她的情分。
他这是断定崔氏心中有他,前些日子过得艰苦,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得要靠着姜府过活,他又如此讨好,必然会不计前嫌。
可惜,正如过去的崔氏没那么了解姜侍郎的狠心和绝情,姜侍郎也没能了解崔氏到真正的性子。
崔氏是个两面性子,未触及到最深的底线之前,万事都可以扭转。
要是当初姜侍郎没有那么急,那么绝,再好言好语几日,崔氏可能还真会顾忌夫妻多年和日后的活路把那事拂过去了。
可惜,姜侍郎不知的是,那日他那么做,就是踩在了崔氏最后的底线上。
所有的情分,在崔氏扔下那根簪子的那一刻就断了个干净了。
莫说姜侍郎只是给这点小恩小惠,就是他如今跪在崔氏的脚边求,崔氏也不会动容半分。
崔氏要的是报复,是踩着姜侍郎活得更好。
这也是姜芷欣为何要把过往的恩怨先放下同崔氏,姜芷玉合作的原因。
“说吧,你今日这般急着来是有什么事要我做?”
姜芷欣不急着回答,而是走上前,落座在另一侧,用手沾茶水在矮几上写了三个字。
看到这三个字,崔氏顿时睁大了双眼,惊诧的看着姜芷欣问:“为何要见她?”
“自是有必须的事,但与咱们的合作无关,您大可放心,就看您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了。”
“玉儿在崔家日子能好过,我能从庄子回来皆是靠你,自当还你的恩情,但这点与之相比还差了点。”崔氏直视着姜芷欣,指向明显。
“您问。”姜芷欣慵懒的靠在软枕上,等着崔氏开口。
“当初是否是你故意引我怀疑你的婚事?”
“是。”
“是否是因为你娘亲的嫁妆和死?”
“是。”
“是否会危及整个姜家?”
“姜家若只有祖母和父亲,那便就是整个姜家,可若不止,那就不算。”
“你的意思是……与我,玉儿,仲儿,不打紧?”
“如今您无名无分,自也算不得姜家人,三妹妹已然嫁人,崔家不敢怠慢,至于六弟弟,您大可放心,待父亲不行了,他作为姜家嫡长子自会执掌整个姜家。”
“嫡长子?”崔氏眉头一拧,看着姜芷欣嘴角深深的笑意,心底一震。“你一早就谋划好了一切?”
无需姜芷欣回答,崔氏心里就已然有了答案。
只是看着眼前这个都还未及笄的姜芷欣,她难以相信,她心思竟然深到了这般地步,也狠到了如此境地。
姜侍郎到底是她的父亲啊。
崔氏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姜侍郎的绝情,她们母女二人继续同姜芷欣为敌下去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可足够了?”
“够了。”崔氏点头应下后起身转进了寝房内,没过一会拿出了一块银制的小小长命锁,放在矮几上。“拿着这东西去,她一定会见你,但你的事能不能成便就靠你自己了。”
“自然。”姜芷欣起身将长命锁收入袖中,转身便出了门。
……
栖凤殿。
太后泡在硕大的浴池内,拿起浮盘上的酒杯,浅酌一口后微醺的轻道:“到底是个无用的,三言两语便就被姜芷欣给拿捏得死死的,哀家还以为她能翻出一点风浪来呢。”
“那是否要换一个人?”瑞芝一边小心翼翼的往酒杯里添酒,一边恭敬的低声询问。
“不必,那姜雪虽无用,但心毒,恨透了姜芷欣,能扑上去咬她几口也不错,更何况还有一个盛一鸣。”
“好在她到底是将那东西送了进去,这些日子那姜芷欣一直遍寻名医,却一无所获,现下必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没想到她竟未求助裴靳,哀家倒是巴不得她知晓那东西才好,可惜,她是个硬气的,也罢,如此也够了。”再度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听着外面的动静问:“裴靳那边如何了?”
“边关战事紧急,再加之太后安排的,如今太师已然是芬身乏术,想来那日是无论如何都抽不出空来的。”
“那便让人好生准备,哀家许久未听到哀乐了,想念得紧。”
“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