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才行驶到虞园之外的三街,周围就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混在一起根本听不清,只觉得吵闹异常。
不过无需仔细去听,姜芷欣也知晓他们议论的是裴靳为了她动用银甲兵之事。
虽说事从发生到现在也不过才一个时辰而已,但这可是裴靳迄今为止明面上做得最大的不合规矩之事,消息自然就跟长了翅膀一样,迅速的飞遍整个京中。
见到姜芷欣的马车行驶而来,众人眼里更是熊熊燃起了八卦之火。
“都说这姜家二姑娘是狐狸精转世,能迷惑人心,一开始我还不信,今个真是不得不信了,就连裴太师这等都被她迷得不分轻重了。”
“是啊,之前听闻太师宠她得很,原以为不过就是瞧着喜欢,多疼些罢了,如今看来,那是为了她什么都不顾了。”
“为了一个女子动用银甲兵,听说还差点血洗临水兰苑,真真是荒唐。”
“依我看呐,这一代大奸臣只怕是要折在这美色手里了,你说,这姜二姑娘会不会是太后送来的奸细啊。”
“有可能。”
在众人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姜芷欣的马车转入了虞园外的巷道。
相比起外面的里三层外三层,这虞园外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马车停在门外,还不等姜芷欣的脚落地,余青就从门内迎了出来。八壹中文網
“看来太师断定我今日会来。”看到余青,姜芷欣就知晓裴靳是已经拿准了她会如何想,如何做。
余青客气一笑,没有回答,只是领着姜芷欣往里走。
姜芷欣也不多言,跟着进了门。
走过前庭,一转入正院的门,就看到一众身穿官服站在院子里的官员们。
目光齐刷刷的汇聚在她身上,厌恶,轻蔑,愤恨,埋怨,窃喜……各有神色。
余青仿佛瞧不见这些人一样,带着姜芷欣从他们身边走过,穿过拱门往后面的林园去。
虞园的林园是除开皇宫外在京中最大的,数以百计的百年大树分错而立,茂密的树冠像一把有一把的大伞遮天蔽日,只留下一地斑驳,犹如星河。
走过这一地异样繁星路,外面是一个宽阔得一眼都望不到边的花园。
说是花园,其实更像一处隐秘山间的花海。
各式各样的花遍地如海,不规则的层峦叠起,配着低矮的树,看似简朴却暗藏精巧的亭台楼宇,处处都是精妙。
但如今倒是有一处煞风景的。
那就是在南边的河渠旁站着八个身穿靛蓝色和靛青色官服,官帽下鬓角都花白却背挺腰直的老头。
虽说这些人姜芷欣都不认识,但从官服的颜色和上面的纹图,以及这几人的年纪就能判断得出,是先皇留下的八大辅政大臣。
同太后,裴靳共同辅佐小皇上,也是这皇权三角下的另一角。
三方互相挟制,又互相扶持。
如今裴靳无故动了银甲兵,辅政大臣自是要找上门来的。
见姜芷欣出现,几个老臣是转眼看向她,眼里都是一模一样的怒火,恨不得用这火烧死她这个祸水。
而他们的身子微转也正好露出了里面慵懒的斜靠在矮椅上拿着茶杯,仿佛是在悠闲品茶的裴靳。
见此,姜芷欣便知晓,裴靳自有应对的办法。
便也就不将视线在那些老臣身上停留,由着余青将她领到地势稍高一些的亭子内。
“姑娘且在此稍等片刻。”
余青说完,并没有离去,而是退了一步后站在姜芷欣身后。
姜芷欣也不客气,落座在雕花木凳上,端起桌上泡得温度刚好的茶,着眼望去,正好可以将裴靳和八位辅政大臣连同一袭美色一道尽收眼底。
裴靳和这八位辅政大臣是一动一静。
虽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从那些老臣的肢体动作和显露出来的气势就能看出,那是气急败坏。
而裴靳一如方才,就那么靠在那,时不时还打个哈欠,像极了私塾里不耐烦听老先生念叨的学生。
但这样的情况也没有持续多久,在八个老臣都来回说了两番后,裴靳放下手里的茶杯,开口不知说了什么,八个老臣忽然身子一定,随后其中一个是大袖一甩,怒须飞眉的转身就走,其他七个神色不同的紧随其后。
其中三个临走时还回头看了亭内的姜芷欣一眼,瞧不见神色的摇了摇头一并走了。
待人都走远了,裴靳才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反身往姜芷欣所在的亭子走来。
“太师手段厉害,一语便将八位辅政大臣都铩羽而归。”
“多亏了欣欣今日为我着想,否则哪有这般容易。”裴靳痞笑着坐下,看着姜芷欣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相比起太师为我着想的,这点算不得什么,我今日为何而来,太师也明白……”
“不明白。”姜芷欣的话还没说完,裴靳就开口打断,双眼带着疑惑微微歪着头看着她,好像真是不知道一样。
裴靳这摆明了是假作不知故意让她开口把事原原本本的摆出来,一点都不让她含糊。
若是平日,姜芷欣必然不愿,大不了不问了。
但今日,不行。
既然裴靳要原原本本,那今日便就原原本本,仔仔细细的问,把这事摊开来,一缕一缕的掰清楚来!
“那我就直说了,我今日来是想要问太师为何要如此帮我?秦家的事,入住芋园的事,那三只藏雪的事,今日银甲兵的事,太师本没有必要做,这超过了咱们合作的范畴了,太师到底为何要自找麻烦?还请今日太师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咱们的合作才能继续下去,否则,臣女难免多想,影响咱们各自的大计。”
“多想?多想什么?”裴靳靠近一寸追问,双眸逐渐含笑轻道:“多想我是不是心悦你?”
姜芷欣心头一慌,明明来时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也并未觉得会是这个原因。
可这一刻,被裴靳这么一瞧,仿佛就好像被瞧透了心思一样,不自觉的就移开了视线。
但这一移开就立即觉得自己输了。
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为什么要避开。
又不是没经历过事的小姑娘,怎么这点都经受不住?
立即将视线移回,直视裴靳不惧的问:“是,太师如此,让我不得不怀疑,还请太师明示。”
“那欣欣的确是多想了,我并不心悦你。”
话钻入耳中,明明是姜芷欣最想要听到的答案,明明这样毫无牵扯才对她最好,可奇怪的是,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
“我,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