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远处明水街上也只还依稀亮着几盏灯火而已。
白晓棠将客人一一送走，唯独留下了乔掌柜。
一壶清茶，几缕香气，乔掌柜看着眼前脸色明显疲惫的小姑娘，有些摸不着头脑，“白姑娘可是有什么要事？”
白晓棠沉吟了一下，“不知乔掌柜可否知道顺意小时候曾经遇到过什么事没？他的身世您清楚吗？”
她记得顺意曾经说过，他自小孤身一人，后来遇见乔掌柜，这才有了个地方住。
乔掌柜看了一眼在另一侧帮着收拾桌子的顺意，低声说道：“白姑娘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白晓棠心中一喜，既没有否定，那就是知道了？
于是将顺意梦魇的事儿告诉了乔掌柜。
乔掌柜没想到会这样，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到底该不该说，“他小时候很苦，按理说我不该隐瞒，可他若是日日梦魇，肯定是回忆起了什么，早晚也会知道的。”
见他果然知道的清楚，白晓棠又给他倒了一杯茶，“你以前瞒着他，我相信你肯定是为了他好，可如今他都这么大了，他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过去。”
“确实如此。”乔掌柜点了点头，看向顺意喊道：“顺意，你来。”
顺意猛地打了个哆嗦，手里的抹布差点都掉到地上，“哎。”
他就知道，白姑娘肯定是察觉到了，今日又单独留了乔掌柜......
白晓棠见他有些紧张，示意他也坐，又给他倒了杯茶。
一杯热茶下肚，顺意慢慢放松下来，“掌柜的......”
乔掌柜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你六岁跟了我，小时候的很多事，我确实对你有所隐瞒。”
顺意惊讶的抬头看着乔掌柜，就听他接着说道：“可你今年已经十六了，很多事需要你自己来做决定。
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店小二，一辈子这样安稳度过；
还是想知道真相？只是，若是知道真相，恐怕你今后的日子不会太平，甚至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
顺意闻言，紧紧咬着嘴唇，他一连多日做噩梦，梦里情景十分真实，这早就让他产生了怀疑。
他虽甘心做个普通人，可那梦里分明是有着血海深仇的！
纵然他再躲避，可梦里那些人若是知道还有他这个漏网之鱼，岂会不赶尽杀绝？
那还不如自己先一步知道真相，也好做打算！
须臾间，顺意已做了决定，“多谢乔掌柜这些年的帮助，我、我想知道真相。”
于是白晓棠就起身要走，却被顺意拉住衣角，“白姑娘，您在这儿吧，我心里踏实些。”
说完，可怜巴巴看向白晓棠，他在这住了这么久，虽白晓棠比他小一些，却让他十分敬佩。他本没有亲人，现在分明是将白晓棠当做了他最亲近的人了。
白晓棠无奈坐下，她是真不想听人家隐私啊！
乔掌柜这才将顺意的身世缓缓道来。
奉安除了大河村，还有许多大小村庄。而十年前，灵泽村可以说是异常富庶。
灵泽村的汪家和唐家都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其中唐家风头最盛，但行事不择手段，名声格外臭。
而汪家却是踏踏实实赚钱的，甚至还常常帮助些穷苦人家，乔掌柜弟媳妇的娘家就曾受过其帮助，因此乔掌柜与汪家也算是相识。
后来汪家又做成了一笔大生意，谁知道，就在交货的前一天，竟然...竟然就被一群强盗将货物抢了个干净！
还把汪家几个主子全都残忍杀害！
顺意声音有些发抖，“我是汪家人？他们、他们全都死了？”
乔掌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有些疑惑，“我是在奉安镇外的破庙里发现的你，你身边倒是有几块碎饼子，模样虽然凄惨，可却好像没受什么伤。
看着恍恍惚惚的，我问你什么，你全然不知。
我就想，许是你命大，老天也心疼你，才让你忘了那些痛苦的事儿，就将你带了回来，改名顺意。”
白晓棠叹了口气，汪家当初处处行善，也没想到就是这无意间，竟为子孙留了一条活路。
“我只记得有人给我吃的，我就吃，没人理我，我就饿着，后来就见到您了。”顺意吸了吸鼻子，这些年也不是没出过强盗，可像那种随随便便就灭人满门的强盗，可不多见。
乔掌柜轻轻拍了拍顺意的肩膀，“后来我一直关注着这事，可虽然闹得挺大，官府也出了兵到处抓人，可最后不知怎的，仍旧不了了之了。”
白晓棠冷哼一声，“官匪勾结，苦主又都死了，自然就被压下去了。”
乔掌柜心里也明白，但他也不知该怎么安慰顺意好，只得苦笑。
顺意浑身发冷，梦里的大屋子，梦里的娘亲，妹妹......都是真的！
那后来出现的血腥一幕，自然也是真的了！
手里的茶盏有些烫，他却浑然不觉，猛然间，竟生生将那个茶杯捏碎了！
碎瓷片尖利，扎透皮肉，血就滴答流了下来。
白晓棠赶紧去拿药和棉布。
乔掌柜也骂道，“你这孩子，快松手！”
顺意才恍然清醒过来，扑进乔掌柜怀里，眼睛一热，泪就流了下来，“是唐家吗？”
乔掌柜连忙摇头，又想到他看不见，轻声说道：“没有证据的事你可不能随便说。”
顺意点了点头，那就是有极大的可能是唐家了。
白晓棠已经拿了药回来，习晴也跟了过来，两人帮着将顺意手里的碎瓷片捡干净，又一点点给他上了药。
“白姑娘，我以后还能留在这吗？”顺意有些后悔刚才让白晓棠留在这了，他背负着血海深仇，随时都可能被别人发现，从而引来危险，白姑娘...会不会赶他走？
白晓棠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你不在这，我去哪找一个这么勤快的小工去？”
顺意看看白晓棠，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愧疚，低声说道：“我、我还有事要跟你们坦白.....我说了，你们可别生气。”
又猛地抬头对着乔掌柜说道：“您可怪乔小姐，她也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