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棠已经熟练地将锅烧开,又洗了金黄的小米,熬起了小米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要来帮忙吗?”
黄郎点点头,对厨房里的东西很感兴趣,平日里他娘亲可不会让他来这种地方。
“帮我把那根白萝卜洗干净怎么样?”
小丫鬟已经拿了不少的蔬菜过来,其中一根白萝卜又鼓又嫩,看着就水灵。
黄郎听话的拿起萝卜,就要往水盆里放。
“少爷,奴婢来吧,您、您怎么能干这些?”小丫鬟有些着急,又不敢上去夺,紧紧跟在黄郎身后。
白晓棠将南瓜切成小块,扔进小米粥里,好笑地看着小丫鬟,“放心吧,他都这么大了,这点活累不着的。”
说完,冲小丫鬟挤挤眼睛。
小丫鬟这才犹犹豫豫往后退了几步,来到白晓棠身侧,“白姑娘,咱家夫人要是知道了,该心疼了。”
“平时你们少爷都喜欢干些什么呀?”白晓棠不搭她的话茬,另问起别的来。
“就读书、吃饭、吃药,好像就没别的什么了。”小丫鬟仔细想了想,再看向黄郎的眼神就露出一丝同情。
被同情的小少爷黄郎毫不知情,完全沉浸在洗萝卜的欢乐中。
手上拿着的白萝卜有些沉,摸起来硬硬的,但指甲一掐又嫩出水来,可比看那些让人昏昏欲睡的书好玩多了!
“小少爷,萝卜可以给我了吗?”白晓棠见他玩的高兴,有些不忍心打断他,不过萝卜得要腌制,还是尽早处理比较好。
黄郎就高高兴兴将萝卜递给她,神色间都是愉悦,他平日别说干活了,洗漱穿衣全都是丫鬟精心伺候。
就连跑一跑、跳一跳,他娘都生怕磕着他、碰着他。
但他成日里看着丫鬟忙忙碌碌,看着爹和娘都忙的团团转,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两三岁的小孩了,可当他跟娘亲说,自己长大了,很多事情都可以尝试去做了。
娘亲却哈哈大笑,甚至还露出一个让他很不舒服的表情!
然后再严厉地拒绝他......
甚至连吃饭这种事,都得严格按照娘亲要求的去做,必须喝掉这碗燕窝、必须吃完这碗牛肉、必须干了这碗补汤......
最开始他不过是略微有些抵触,还能按照娘亲说的去做,可后来越来越勉强,直到有一天,他看着眼前的鱼肉蛋虾,完全一点想吃的感觉都没有!
甚至有时候根本就不饿,连口水都不想喝了。
这时候娘亲才开始着急,带着他四处求医问药,又开始给他灌那些苦兮兮的药汁,可真难喝。
他又一次反抗,没想到心里的想法又一次遭到了嘲笑......
娘亲就说他不知好歹、好东西还挑挑拣拣、一碗药那么贵、不吃药怎么能好的起来云云。
他就不想反抗了,也不想说了,有时候就把药偷偷撒在花盆里,有时候就直接倒在窗户底下,总之一口也不想喝就对了。
后来被娘亲发现,冲他大发了一顿脾气,就开始有小丫鬟、小厮强行灌药,他是真的很难受真的喝不下去啊!
总觉得心里揪的难受,好多话想说,可既然说出来毫无意义,那还不如烂在心里。
黄郎脑子里乱糟糟的,手上还残留着洗萝卜留下来的水渍,滴滴答答,浸湿了手掌心。
冰凉的触觉咚敲进心里,藏在那里的烂泥犹如忽然被滴进了一股清泉,澄澈干净。
南瓜在小米粥里滚来滚去,从坚硬熬煮成软糯,再一点点融化,小米粥香醇的气息里就裹着南瓜的清甜,随着时间的烹煮一点点散发。
萝卜被去了皮,切成细细的丝,用盐杀去水分,再放上糖、醋、酱、辣椒腌制,白嫩的细丝、红亮的小圆圈、浅褐色的汁水,在炎热的夏日午后,独有一份清凉。
热锅盖着盖,里面不知放了什么东西,滋滋冒响,麦香味欢快地顶着锅盖,发出噹噹的轻响。
黄郎不知怎么地就咽了下口水,他好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眼神里的戾气和沉闷逐渐有了一丝消散的趋势。
白晓棠轻轻嗅着食物的香气,火候差不多了,伸手将锅盖打开,浅黄色、只比棋子略大一些的小饼就露了出来,嫩嫩的,像迎春花一样可爱。
“白姑娘,用这个吧?”小丫鬟眼疾手快地递了一个盘子过来,抿抿嘴,她怎么忽然饿了?
“好。”白晓棠见青白色的瓷盘很是漂亮,就麻利的将小饼盛了出去。
金黄色的南瓜小米粥是用花瓣似的白瓷碗装的,凉拌萝卜丝则是用了一个浅樱桃红的半圆形小瓷器。
白晓棠看得喜欢,这罗掌柜还真是讲究,连带这小丫鬟都那么懂,这些瓷器搭配起来,能让人多吃一碗饭了。
黄郎早就坐稳了,自己拿了筷子和勺子,眼神急切地看向数量并不多的吃食,“辛苦白姐姐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晓棠怕他觉得不好意思,就没往桌子边上凑,冲他点头一笑,就慢腾腾收拾起灶台来。
小丫鬟一看,急忙上前帮忙。八壹中文網
黄郎先往嘴里放了一个小圆饼,细细咀嚼之后发现,这饼与平日吃的区别很大,蓬松柔软,好像混着一点淡淡的山药甜味,显得麦香的原味更好吃了。
再尝一口萝卜丝,又酸又辣,带着浅浅的甜味,吃起来果然跟洗的时候感觉一样,鲜嫩脆爽!
这可是他自己洗的呢!
黄郎低头偷笑,他喜欢自己做事,喜欢吃这些食物原本的清淡的味道。
他不是只会躺进娘亲怀里咿呀哭啼的小婴儿,他有自己的想法,他要决定自己该如何生活!
而不是像个木偶一样,终日里只会按照指令做事!
白晓棠将灶台上的蔬菜一点点摆放整齐,意识力早就感受到了黄郎的变化,那些食物她全都注入了生机,只是为了刺激他的食欲,能够多多少少吃上一点。
从见到这孩子的第一眼,她就开始仔细观察过,问题其实并不出在黄郎身上,而是出在罗掌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