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萧晏的血(1 / 1)

萧晏明明已经中箭,却还维持着静默的表情,轻声和自己说话。

对常人来说已经致命的伤,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他在她面前,总是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以前是,现在也是。

楚意回头,凝视着他肩膀的伤口,杏眸烧起血色,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吼:“你为什么总是护着别人,不会保护自己啊!”

她用力说出这句话,眼中的心疼几乎溢出。

“我,我就护着你而已……”萧晏一愣,内心五味杂陈,甚至有些高兴。

他正要解释什么,楚意已经没有了力气,控制不住的从他怀中滑落。

她的手臂,被那支箭擦破一条狭长细小的血痕。

萧晏瞳孔震动,立即翻身紧紧地抱住她,顿时,两人一起滚下了马。

有萧晏护着,楚意身上连尘土都没沾染到分毫。

他将她放平在地上,死死地盯着她手臂上的血痕,一只手抬起又落下,凤眸之中泛起浓郁的心痛。

他的阿意,还是受了伤。

楚意想要抬头的动作被他阻止,她盯着自己的手臂,咬住了唇:“什么时候擦伤的,我都不知道……”

“那支箭有毒,”萧晏低声道,随即撕扯下一条衣服,用力捆住楚意的手臂,“这样应该可以防止毒性蔓延,公主别怕,只是小伤,你不会有事的。”

“好冷啊,萧晏。”楚意拧着眉头,忍不住想要蜷缩身体。

她感觉自己仿佛落入冰湖之中里,意识被漫上来的湖水渐渐吞噬,身体也变得麻痹,浑身的血液都要被一点点冻结。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不禁问道:“会,会死吗……”

“不会,”萧晏认真的回答,仿佛承诺般的话语,“臣会让公主一生健健康康的。”

楚意怔了怔,意识忽然清醒了几分,她想起来了,上一世自己遇刺时被流箭擦伤,就是这种感觉,应该是中了同一种毒,不过后来被御医赶来救治后,并没有什么事,只是让自己的身体从此变得很是虚弱。

可是,她只是被箭擦破一点皮肉,萧晏是直接中箭了啊!

她蓦地抓住萧晏的衣袖,眼泪从眼眶滚下来,认真地说:“萧晏,我没事的,可是我不要你死。”

萧晏看见她的泪珠,脑海中轰的一声,汹涌的情绪,夹杂着心疼的酸楚一起翻涌起来,他心神颤动,甚至差一点控制不住想要吻上公主的眼睛。

“臣也不会死的,还记得我们打赌的事吗,公主还欠臣一个答案。”

说着,萧晏仿佛做了什么决定,凤眸越发深情。

“谁说我输了……”楚意低声道。

萧晏的手抚上她的腰间,那里,别着他为她打造的一把匕首。

没想到这把匕首第一次见血,居然是染上自己的血。

“你要做什……咳咳咳……”楚意的意识越发沉重,只能看见他模糊的动作,说一句话,便咳出一口血来。

为什么萧晏中了箭,却还能坚持这么久,自己仅仅是被毒箭擦伤了皮肉,就已经快不行了?

她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只见萧晏已经伸出左臂,往上轻轻一划,锋利的匕首轻易便割破他的皮肤。

随即,他将鲜血淋漓的手臂凑到她的唇边,沉声道:“喝下去。”

楚意震惊而困惑的睁大眼睛,她心里迅速闪过了什么画面,脑海中一片混乱,嘴唇却没有动弹。

他为什么要给她喂他的血?

难道喝了他的血,她中的毒就能好吗?

这样的他,和前世自己临死前的那一幕重合在一起。

楚意的意识渐渐涣散,眼前只剩下一个悲伤的轮廓,她觉得现在的萧晏很难过,难过得让她心疼,她想要抬起手摸一摸他的头发,可是却没有力气。

萧晏低下头,薄唇紧抿着,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眸之中,满是灰暗与哀伤。

须臾,他调整好情绪,再一次抬头,用哄小孩子的语气温声道:“乖,阿意,喝下去就没事了。”

眼看着楚意的嘴唇颤动,有了吞咽的动作,他终于松了口气。

腥甜的血液,味道有些熟悉,喝下一点萧晏的血后,楚意还是晕了过去。

她有些苍白的唇瓣沾染着星星点点的绯色,如同娇艳动人的红色花瓣,双眸紧闭着,不一会儿,呼吸变得匀称。

“现在,你知道我是个怪物了。”

萧晏深情地凝视着楚意,强撑着中毒后带来的晕眩,低声呢喃。

他苦笑一声,先将之前肩膀中的箭砍断箭尾,然后盘腿而坐,闭上了眼睛。

眼前,却浮现出魏如黛第一次得知自己的血,可以解毒时候的情景。

年幼的孩童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邀功般找到自己的娘亲。

“母妃,你看,我没事了……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辛苦给我配制解药了,我什么事都没有,父皇说,我的身体已经百毒不侵啦。而且我的血,还救活了那只小兔子呢。”

虽然他的身体很疼很疼,但是,他还是努力对娘亲绽放出笑容。

娘亲不喜欢他哭,也不喜欢他露出脆弱的表情。

魏如黛望着他,她的眼睛平时是冷漠的,那时却翻涌起惊涛骇浪。

她满眼的不敢相信,后退了两步,道:“我为什么会生下一个怪物?”

那个眼神,萧晏记了很多年。

他身上的秘密,在萧稷安与魏如黛死后,再也没有人知道。

这样的秘密,这样怪物般的身体,萧晏清楚,若是暴露,自己一定会死。

魏如黛哪里给自己留下什么解毒丹药,就算留下,八年了,哪里还会剩下呢?是他一次次中毒后凭借着自己的身体自愈,然后说,魏如黛留下了解药而已。

若中毒的人是江衔影,他便不动声色的拿出“魏如黛留下的药”给他——那些药,就是他的血。

萧晏不知道等到楚意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他,她会对自己露出怎样的眼神,在他决定将自己的血喂给她的时候,在他看见她为自己受伤而哭的时候,他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厌恶也好,恐惧也罢,他只想让她平安,健康。

半晌,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气息已经趋于平稳,便睁开眼睛。

萧晏温柔的凝视了楚意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毫不费力地将她抱了起来。

他走了很久很久,直到穿过密林,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

萧晏感觉胸口的温度近乎灼烧,才微微皱起眉头,脚步放缓下来,抬起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自从半年前来燕国的路上,被徐骧鞭打之后,他心口处就多了一个奇怪的疤痕,不疼,却总是散发着炙热的温度。

萧晏皱着眉,努力忽略着胸口的不适,可是那温度越来越热,热到他甚至害怕烫到怀里的楚意。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这时,一队骑着马的黑甲将士们从远处风尘仆仆的出现。

“楚意!”

楚昭惊骇地唤了一声,刹那间便策马冲来。

青年满身风霜,黑色的衣袍掠过破风声,狭长的黑眸泛着血丝,飞身下马,已经赶到萧晏面前。

直到快走近了,楚昭忽然不敢再靠近一些。

“怎么会这样……楚意……”萧晏怀中抱着的,生死不明的女孩,是他爱了很多年很多年的人。

“只有你一个人?”萧晏的语气沙哑,他费力的抬起头,见楚昭出现的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周围。

他为什么会有一种,原本应该出现两个人的错觉?

不对,他为什么会有一种,又是你这个对阿意意图不轨的男人晚了一步吧的……得意?!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冲破枷锁和束缚,回到他的脑海里。

“阿意没事,只是受了一点外伤,”萧晏说道,不紧不慢的说出诛心的话,“四殿下,你来晚了。”

四殿下,你来晚了。

这句话仿佛一盆冷水,将楚昭浇个彻底,他的身体一下子定格般的僵住,眼底的神情不知是喜是悲。

“没事就好……本殿只是回京,还未进城,便得到了手下的消息,所以赶来救她。”

楚昭定了定神,努力忽略萧晏对楚意的称呼是亲昵的“阿意”,楚意还昏迷着,他便不必做出厌恶她的表情掩饰,而是低沉的开口:“萧公子,把她交给本殿吧。”

萧晏眯起眸子,可笑,他怎么会把阿意交给这个很明显就心怀不轨的男人?楚昭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吗?

他丝毫不理会楚昭,须臾,终于在楚昭身后看见又赶来的一队人,为首的,是自己格外熟悉的张德胜。

“公主,公主啊,奴才救驾来迟——”

“公主!”

“奴才来了!奴才罪该万死!”

张公公一边跑一边哭嚎。

“那群来杀我们的刺客是蛮戎人,”萧晏紧绷的精神终于松懈,他和楚昭对视着,语气轻缓又带着几分嘲弄,“四殿下,你觉得是谁指使的他们?”

一瞬间,楚昭已经明白了一切。

京中只有一股隐藏的蛮戎人,那就是栾提空。

而栾提空是个唯利是图之人,他听从的,除了自己,就是范家。

自己被调去宁州接那个栾提兰,不过是范琼然的调虎离山之计,范家想对楚意下手,不知为何怀疑自己会影响到这件事,所以提前支开了自己。

为何他们会怀疑自己呢?

范云笙……只有他!

自己那隐藏在幽深黑暗之中许多年的,那些令人不齿的感情,最终还是暴露在阳光之下,无处遁形。

最重要的是,他的感情,还伤到了楚意。

楚昭脸上的血色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片阴沉的苍白。

他呆呆地看着萧晏将楚意交给张公公带来的御医,直到他们一行人快要消失了,他才回过神,仍旧固执地追了上去。

“萧公子,究竟——”

张公公刚开口一句话,萧晏便感觉肩膀的伤口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撕扯着自己的心脏。

他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萧公子,萧晏,萧晏!”

……

“萧晏,晏儿,你快醒醒——”

萧晏又梦见了自己小时候的事,他还没睁眼,就听见萧稷安熟悉的,让他反胃的声音。

自从来到燕国做质子后,远离那些阴谋诡计和命悬一线,有了小公主,他再也没梦见过那些事。

这次,可能是因为自己受了伤吧。

他清楚自己身在梦中,睁开眼睛,平静而淡漠的看着自己。

他还是小孩子瘦弱的身体,被牢牢地捆在一根十字木桩之上,身上缠绕着细细的锁链,那些锁链原本是银色的,却因为他身上数不清的伤口,早已被染成红褐色。

他的手腕处,是一条不久前被割破,已经凝固的伤口。

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双黑色绣龙纹的靴子,一角暗红色的龙袍。

即便知道一切只是梦境,萧晏还是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萧稷安那张无比熟悉的脸。

“晏儿,你终于醒了,父皇就知道,这次你还是会没事的,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怕鹤顶红了,再也不怕断肠草了,对吧。”

萧稷安见到儿子醒来,激动地笑出了声,那时他还年轻,容貌俊雅端方,只是笑得让人心中胆寒。

他的手里,端着一个银质的碗,碗里是粘稠的暗红色血液。

“你看啊。”萧稷安兴奋的指着角落里的一个铁笼,语气中是止不住的满意。

铁笼里面,是一只浑身血迹斑斑的白色兔子,正在安静地吃着青草。

“它活了!”萧稷安好像真的在为兔子安然无恙而感到高兴。

萧晏痛苦的盯着兔子,他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撕成碎片,可是这只是梦。

那些事,已经发生了。

“是你的血救活了它,晏儿,从此以后,不但你自己百毒不侵,你的血,还可以成为救命的良药!”

“别怕,父皇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了……魏如黛也不用再费力的给你解毒了,这不是很好吗。”

“走,我们去告诉如黛这个好消息,她一定很高兴。”

孩童已经行尸走肉般,被萧稷安牵着手,走出了那间黑暗的屋子,可是萧晏的视线,还停留在那只笼中兔身上。

那只兔子是萧稷安让自己养的,他把它从手掌心大小的绒球,养到像只可爱的小狗那么大,却眼睁睁看着萧稷安将毒药喂到了它的嘴里。

据说,兔子是不会叫的,即使是再疼,它们都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它被喂下毒药时,快要死了,也只是将自己缩成一团。

现在,它被自己的血救活,虽然看着满身是血,但已经可以和往日一样活蹦乱跳了。

可是萧晏记得的,几天后,萧稷安想知道他的血有没有治疗外伤的作用,在他面前,将兔子生生剥皮。

兔子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它没有活。

就如他也救不了,死在他面前的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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