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黄荣桂用力敲两下惊堂木,喝道:“肃静!”
待安静下来后,再道:“允你们堂外听审,是为了让你们见证官府的公正、公道,不是为了让你们来瞎议官府、胡论朝官的。
倘若再有人敢乱说诽谤、本官必与尔等不休、治你个乱棍掌嘴、十年苦役之刑!”
百姓们齐齐噤声、脚下微退。
黄荣桂见状,这才满意地抖了抖颏下短须,再问向孙一兵道:“你说你无辜,可有证明?”
孙一兵就回答:“小生与一好友、高景州,在花楼吃酒至深夜,离开花楼时,也是前后脚。高景州、可为小生作证。”
黄荣桂点头,抬手示意衙差们从堂门右侧、专为暂停人证的厢房中,带出了高景州。
高景州也是一身长衫,白净斯文。
“小生高景州,与孙一兵为同年秀才,故而平日里十分交好。”
高景州站定、行过礼后,便侃侃而言。
“回禀刺史大人。一月十八日,因小生偶得一佳作,便兴致大起,拉了孙一兵,一同去了花楼赏鉴。至深夜方出。
小生与孙一兵二人、已是醉意醺醺。
只是当时是兴之所致,故我二人身边并未带有仆从之流。
无奈,我二人便互相搀扶着、准备离开。
不料,一小女子、脚步急匆匆而来,似乎视野不清、以致蒙头就撞到了孙一兵身上。
小女子自己先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孙一兵被撞疼痛,有些怒气,便斥责其莽撞无礼。
小女子羞愧,捂脸后,朝着长青侧巷跑去。
我二人便也不在意,自行离开。
几日前,小生才听闻孙一兵突然被抓、言其杀害那小女子之事。
刺史大人,想我二人当时醺醉、腿软,又哪里能追得上人?行得了凶?
纵是我二人平时因年轻放纵、偶有恶名传出,但杀人之事、实不敢领啊,请大人明鉴!”
黄荣桂闻言,微微颔首,抬手示意他二人站去一旁,再出声道:“带苦主!”
苦主,章树昌。死者章芝芝的父亲。
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肤色黝黑、眼大唇厚、身形壮健、很显孔武有力。
被衙差带出来后,章树昌大步行至堂下,对着堂上的黄大人行完礼后,便怒指孙一兵就道:“你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就可以狡赖不认吗?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这么久了、突然又将你抓捕归案?
这一个月了,我日日夜夜在寻找杀害我女儿的真凶,也才终于查到了你的头上。
你以为就凭你与高景州的一番说辞、就能逃脱杀人偿命的下场吗?你家还给我银子、许我好处,想让我闭嘴,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我只要你赔我女儿的命来!”
堂外听审的人群中,狄映闻听章树昌此话,眉头微微就皱了皱。
果然,就听惊堂木响。
黄大人斥责章树昌道:“这是堂审,你只需诉清你的状告内容,无需提及其它。”
“草民遵命。”
章树昌恨恨地再瞪了孙一兵一眼后,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说出自己如何发现、真凶是孙一兵的原委。
“……草民的女儿只有十一岁,这个畜牲、这个畜牲居然就泯灭人性至此,活生生捅她十几刀!”
说着说着,章树昌停下来、再深深喘了几口气。
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眼里的痛苦和酸楚,让众人都见之不忍。
没有人催促他。
就连孙一兵和高景州都没有。
缓过气来。
章树昌才继续道:“草民本想私下为女儿报仇,但又不愿意违背女儿生前的遗愿,所以,就来报了官。希望大人能严惩杀害我女儿章芝芝的凶手、将其枭首示众、以正视听!”
章树昌的叙述中,隐瞒了两个小伙计和那个花娘。他只说自己是通过路人之口、打听到的消息。
而关于物证的,他说是自己悄悄潜入过孙一兵的卧寝、从床角处找到的。
当然也隐瞒了他企图私下里报仇、并偷射过孙一兵一箭的事情。
刺史黄荣桂、黄大人,听完苦主章树昌的叙述后,抬了抬手,对着被告人孙一兵就道:“听清楚了吗?为今之计、你还有何话可说?”
孙一兵笑,笑得特别特别的古怪。
他笑着回道:“黄大人,小生虽然纨绔一些、浪荡一些,但绝非那等杀生害命之徒。
四日前突然被抓、大人您也亲自提过问审,小生还是那句话:小生不曾做过的事,不能平白就受此天大的冤屈。
如今听来,竟都还只是这章树昌的一面之词。大人,请还小生一个清白之身。”
“也罢,为了公平起见,且让你见一见该案的物证。”
黄大人闻言,便抬手示意衙差们、将物证一一呈上。
一名衙差放下木托盘后、抖开了血衣,对着堂上、堂下、堂外展示了一圈儿。
黄大人再道:“孙一兵,这就是你行凶时所穿时外袍、和怀匕,这下,你能够死心认罪了吧?”
谁知,孙一兵见到血衣和怀匕之后,竟然捂着肚子、放声大笑。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那外袍就道:“大人,您瞧瞧清楚,那等粗劣材质的、岂会是小生这等人会穿着的?还有、那分明就是女子外衫。
大人,您怎会男女外袍、裙衫都不分?还有那怀匕,哈哈哈,那是什么?铁匕?小生会用?那可还是都生了锈的!”
一席话,听得众人都傻了眼。
定睛仔细瞧去,果然那就是件、农村妇人普遍会穿的粗布裙衫。
只因那衙差提起来的时候,裙摆没有打开、衣领处还被窝折了、又转得很快的缘故,大家才没有看清楚。
人群中的狄映倒是看清楚了,所以眉头皱得更深。
不过,他仍然没有出声、显露身份打断这场堂审。他要看到最后。
而另一名衙差,听到孙一兵说到怀匕的时候,也放下托盘,拿起了那把寻常人最为常见的、且真的有点儿生锈了的铁匕,向着大家展示了一圈儿。
展示的速度很慢。
章树昌呆怔住了。
他扑上去、看看裙衫、再看看铁匕,大叫道:“不是!这不是我呈上来的物证!黄大人,这血衣、这怀匕,分明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