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莫名带到这儿、有些慌乱的云蝶,在听完这番话后,彻底愣了愣。
信息量太大了……
狄映狄大人?!!!
她看着对面那张还不及三十岁的国脸面颊、再看看对方掏出来放在桌上的身份鱼符,眨眨眼、再眨眨眼。
忽然就捂住心口、闭上眼睛、仰头对天,呼吸都已忘记。
直到把自己梗得难受了,她才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眼泪,静静地涌了出来。
对着狄大人深深施了一礼后,云蝶捂着喉咙,哽咽着道:“狄大人,是奴婢、是奴婢对不住那个小姑娘。”
“不用自称奴婢。用‘我’即可。你有这个资格。”狄映温和地回道。
云蝶感激地看了狄大人一眼,吸了吸鼻子,再施一礼后,继续道:“我是九岁时,被家人给卖进花楼的。
十四岁时,就被老鸨强行安排接了客,迄今已经有四年。虽然花楼明令是卖艺不卖身,但……
花楼里不行龌龊之事,却是可以将我们送去一些秘密地方的。这个,狄大人您懂的吧?
不说那些了……
可能是我自己苦够了,就不愿意再看到别人受同样的苦。狄大人,您没有猜错,那晚,我有送孙一兵出门。
见到他拖拽小姑娘进花楼对面的侧巷时,我就想冲上去阻止,但还有个高景州,他盯住了我。
并且警告我:不要多嘴、更不要多事。还让我滚回花楼里去。
我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先返回花楼。
然后从花楼的后门跑出去,绕过花楼侧边的小巷,跑过小桥,再绕到那条长青侧巷的背后。
我已经尽全力飞奔了。甚至在出后门的时候,还顺手抄起了顶门棍跑过去的。
我不知道我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勇气,但我想我这辈子活成这样、命贱不如草,若是能救人一命,死了也值了。
我就跑过去。
却已是晚了。
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孙一兵离开侧巷的背影。
地上的小姑娘……已经一动不动。
我被吓住了。
真的是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慢慢贴着墙壁、抖动着两条发软的腿,贴着墙壁、撑着顶门棍靠过去的。
而小姑娘的惨状……
我吓得坐在了地上。
坐到了那把怀匕、就是狄大人您说的凶器上面。
我就捡了起来,鬼使神差一样的、将它给揣进了怀里。
脑子里是木的。
但是,我一路跑过来、靠近的时候、听到的小姑娘剧烈挣扎、扑打的声音,一直一直在我的耳边回响。
我想:她是勇敢的。
那么,比她大了那么多的我,为什么不可以勇敢一次?
我这样的人、活着就根本没有意义,活着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么,死不死的,随便吧。
我抄起了顶门棍。
我知道孙一兵他们今晚、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带随从。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我就追了上去。
他俩醉得比死狗强点有限,就被我一人一棍给打倒了。
我想把他俩打死的。
可我没有力气了。不知道是累的还是被吓的,看到他俩倒地后,我的勇气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而且我听到了打更声。更夫正在往这边过来。
我只能手忙脚乱地扒了孙一兵身上的外袍,胡乱一卷、塞在自己的衣裙里面,就跑回了花楼的后门、跑回了我自己的房间。
坐下好久,我才喘匀了气。
回想起那一切,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捡凶器、会扒血衣。
赶紧就将它们用油布给包好、藏了起来。
看到自己手上、身上也沾了血,我也不敢声张。夜晚的花楼里很热闹的,我只能用茶水将自己的手清理干净。
把沾了血的衣裙给藏好。一晚上也没敢睡,天一亮,我就赶紧去井台边将衣裙给洗干净了。
狄大人,我、我是不是说得太多、太乱了?”
云蝶说着说着,不安了起来,嚅动着嘴唇,小小声问道。
狄映温和地微笑摇头。
“没有,你说得很好。不过你还是要想一想:你是怎么懂得要第一时间保存物证的?可以告诉我吗?”
云蝶听了,认真地想了想、再想了想,用力甩了甩脑袋,苦恼地道:“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我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好像是曾听哪个恩客提起过。可又不记得那个恩客的脸,也不记得他是谁。
可能他极少来吧?都没有印象了。但本能地、就是让人相信并记住了他的话。会是谁呢?”
狄映闻言,脑子里转了一下。
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姓林?歙州司马林宪俊?”
“啊对!”
云蝶一拍巴掌,激动地道:“想起来了,是他、就是他!好像是去岁十月的时候,他和刺史大人、两个人来的花楼。
我和另一位花娘,陪坐了他们二人一会儿,就被赶了出去。
这种情况:就是他俩要议事,我们就乖巧地避开了。
只是我也没有走远,因为那是我的房间。况且按照规矩:为防恩客有什么需要,我也不能走远。
我就趴在离房间门不远的走廊栏杆上,无聊又开心地想着:今晚的客人又不会留宿了。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到林大人生气的声音。
刺史大人是常来的,我记得他的声音。林大人好像是第一次来,我知道他还是因为、他经常带着防城兵士们在街头巡逻。
那时就他和刺史大人在房间里,那么除开我熟悉的刺史大人的声音,生气说话的陌生声音、就应该是林大人的了吧?
他生气、但声音里也有克制。
他说:‘任何案子想要破获,都必须要有物证和人证。物证是最能证明当时案子发生情况的。下官懂得它的重要性、又怎会私藏?刺史大人……’
后来,他的声音就小了,我就没有听到了。
然后我就又站远了一些。感觉这事挺秘密的,听多了、我的小命就不保了。
之后没一会儿,他俩可能是话不投机吧,林大人就先走了一步。刺史大人在房间里一个人呆了好久、才板着一张脸离开。
哎?狄大人,您是怎么想到会是他说的那些话的?他好像失踪挺久的了。我都不记得他了。”
云蝶絮叨完,就好奇地问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