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再怎么震惊、哪怕震惊到发出了声音、被狄映给发现了。程挺也还是能够一眼就能看得出:朴赞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被人用利刃给捅破了心脏而死的。
屠亮和朴赞打架时,村民们都可以作证:是拳打脚踢的。
而朴赞被剖出来的那些内脏上、均无拳脚留下的气劲伤痕。只有心脏上破裂的利刃痕清晰可见。
之所以说是清晰可见,是因为:狄映将之给掰开、还朝上举了举……
那时树上的程挺、还不知道这是狄映的恶趣味儿还是怎么的。
现在知道了……
包括也知道了:为什么狄映会举着死者的肠子、一节、一节地滑过去。
为的就是让自己看清肠子的完好无损。
程挺现在都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来面对狄映了。
狄映却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不一定。”
狄映一边净手,一边就解释道:“仅凭朴赞是被利刃所杀,还不能肯定凶手就一定不是屠亮。你想想,万一是屠亮打完架后、越想越不愤、而于半夜偷偷潜入朴家、杀了朴赞的呢?”
程挺一听,再一想,觉得有道理,就想点头。
头刚点到一半、就被梗在了那里。
他听到狄映继续说:“不过从利刃留下的痕迹、可以初步判断出:凶手不是屠亮。”
程挺:“……咳咳,你溜我玩儿呢?这说话大喘气就是文官的毛病吧?”
狄映笑呵呵摆摆手道:“去马背上的行囊里、帮我取套衣袍来。我得洗洗身上的尸气和墓土。”
说着,就脱起了薄皮长靴。
程挺:“……”
他磨了磨后槽牙,转身去取换洗衣物。
可这还没完。
衣物取来后,狄映又让他帮忙洗下头发。
程挺转身就走。
走着……
拐着……
走出了一个圆圈来,最后又拐回到了溪水里,认命地帮狄映搓起了头发。
屠亮的案子是他程挺判的,现在已知屠亮被冤,如果程挺不能说清楚屠亮如何被冤、就无法将案子翻转澄清。
他程挺、会羞于为官、愧于为人的。
帮狄映洗完头发,程挺就问:“谁杀的?”
本来他想问:为啥不是屠亮杀的?
可他觉得:只问这么一个问题太亏。要想为屠亮澄清、还得找到真凶才行。所以就直接问了个一带二的问题。
“不知道。”
程挺听到了狄映的回答,却是这三个字。
程挺感觉自己的脑门上都开始飘火。
他抬脚就走。
他还就不相信了:不问这货、他自己就破不了案。
然后就听到狄映又说:“朴赞的脸上有手掌留下的捂痕。从痕迹上可以判断为:捂他口鼻之人为男性,且岁龄在45岁至48岁之间。
凶手比较有力气,几乎将朴赞的鼻骨都给按塌。也就是说:凶手按住他的时候、那只胳膊几乎都快打直了。
另一只手就持以凶器、痛快利落地给了他一下。
狠、准、稳。
凶手至少有屠宰动物的经验。
但对于朴赞:凶手应该不单单是发狠泄愤。因为但凡有泄愤的意思在里头,凶手也应该不止砍一下那么简单。
我得去看一下朴赞死前躺的位置,再根据那个位置的高低、推断出凶手行凶时所站的位置。
再以此来推算出:凶手的身高和体重。
还是得去朴赞家看看、凶手溜进去行凶的可能性有多高。
凶器大概率是把镰刀。镰刀很锋利,但不是杀人前才打磨的,而是因为经常使用的缘故。
顺便再去村里打听一下:朴赞平时的言行、为人、以及谁最讨厌他等等。
综合消息后汇总分析,才能找到真凶是谁。”
程挺转了回去。
乖乖地去帮狄映搓背。
等狄映洗完了,还帮忙穿长衫、系腰带、穿外袍,伺候得很周到。
狄映也不笑、也不推,就让其配合着自己帮忙穿。
直至穿整齐了,狄映才道:“武将转文官,也许是憋屈的。但你换个角度想,也许这样很能磨炼你的心性呢?
战场上,不仅仅得有勇,还得有谋;不但要有智、还得有慧。而这些,都需要你的冷静去支撑。”
程挺:“……你在批评我脾气不好、还是个猪脑子。”
狄映闻言,笑呵呵摇头。
摇着头道:“你只是过于勇直了点儿,脑子并不笨。毕竟一个猪脑子的人,不可能承担得起带兵作战的风险和责任,也打不了那么多、那么大的胜仗。你不用妄自菲薄。”
程挺:“……你别这么老气横秋的行不行?你才比我大几岁?你上过战场吗?文官真是就只活了一张嘴。”
狄映笑着看他,“还不服气是吧?”
程挺点头。“破案属于你们文官的活儿,你强我认。但你往军事上扯、就凭一张嘴?我不认。”
“行!”
狄映一拍巴掌、一抬手,就道:“对弈一局?一局定胜负?”
程挺扭脖扬头,撇嘴:“嘁,还是文官的法子,我信你会纸上谈兵。”
狄映见他那样儿,想了想后道:“你觉得在仪恩县,什么地方最能体现得出你为将的本领?能让你觉得骄傲、或者满意的事情?”
“当然是城防!”
程挺骄傲地一挺胸膛回道。
狄映笑看着他,确认道:“城防?包括城防兵士、和城墙、护城河?”
“对!”程挺用力点头。
狄映再笑了笑,招呼乌云过来,然后骑上马背,再对程挺道:“我手头上还有几桩案子,等我忙完了,就去破你的城防。”
程挺干脆地应了。
不过人没回去,还是跟着狄映走。
他要好好看看,这家伙到底怎么抓出杀害朴赞的真凶。
狄映先去了朴赞的家。
凶神恶煞的模样。
把朴家人吓得瑟瑟发抖,问一答十。
“朴赞死的时候在哪里?”狄映问。
朴老汉就指了指西厢房。
朴弟弟却指了指东厢房。
狄映看了一眼朴老汉,手指轻摆。
刘六就上前,将朴老汉给拉出了院子,再顺脚把院子门给关上。
狄映就再问了一遍:“朴赞死的时候睡在哪里的?”
朴弟弟捂着手指、垂着脑袋、不出声。
朴大娘则有些惊慌,脚下往后退了退,脑袋低着,眼神快速地瞟了一眼东厢房,然后手指、指了指西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