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映说完,朝彭凉揖手,就要躬身之际,彭凉闪开了。
这时,假山洞里的人、都听到了万跃雄的声音。
万跃雄眼见士气已激起,又补加了一句:“射杀狄映者、重赏万两黄金!”
狄映笑了笑,再次鼓励地看向大家:“各位、一定要活着。”
说完,就要率先冲出、去吸引火力。
而外面的匪兵们,则听到万跃雄的话,疯狂了。
疯狂得就像是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焰,不顾一切地想要吞噬掉面前所有的阻碍之物。
可是,还没等火把被点燃、狄映还被大家给拽着的时候。
水来了。
“狄大人,我们来了!”
“狄大人,您坚持住,我们来救您了!”
“狄大人,挺住啊,您还有我们哪!”
……
此前,那些从公堂外逃散的百姓们。
他们慌不迭地跑开,却没有跑远。三三两两地跑在一起。
“你真要逃命啊?”
“什么?逃命?狄大人还在里面呢。”
“就是,逃什么逃?我是跑出来拿家伙什儿、再喊些人的。我要救狄大人。”
“我也是。我就想着都关在里面了不行,总得有人出来喊人才跑的。”
“快着点儿吧,狄大人危险了。”
“我们盼了多久才盼来这么一位狄大人,今日若他也死在恶官之下,我们还能有什么希望?”
“哎,别说了。赶紧去招呼乡亲们、亲朋好友们。今日、咱们要和那些狗东西们拼了!”
“对、拼了!也让那些狗东西们看看、咱们也是站着撒尿的主儿!”
“嗨?咋的?我们女子就不能救狄大人了?瞧好吧你们。”
“就是,我一老婆子、这把岁数也活够了,要是救不出狄大人、我这憋屈了一辈子,剩下的日子也不用活着了。”
“大婶子,不仅是您白活了,我们也都白活了。我们也受欺负受得够够的了。”
“别说了,赶紧到处找找哪儿有火油,咱们烧死那些畜牲玩意儿。居然想杀狄大人,咱们不允许!”
“对,咱们有力量、咱们不允许!”
“救狄大人!”
“救狄大人!”
就这样,一句句“救狄大人”以风一般的速度刮遍了全州城。
全州城内但凡还有点儿血性的、无论男女老少,也都因这句话,而迅速地抓起了各类物什。
从来没有这么齐心过。
从来没有这么团结过。
只为了一个目标、只为了那一个人。
不,那不仅仅是一个人,那还是他们内心的渴望和憧憬,是身处黑暗中的他们、想要竭力去守护着的人间光明。
为了这份希望,他们已无惧个人生死。
就这样,他们来了。
举起锄头、扬着菜刀、拎着斧头,甚至还背着娃,带着愤怒与期翼,跑来了。
“杀了这些狗东西、救出狄大人!”
“狗东西们,你们敢对狄大人动手、我们要你们的命!”
“要你们的命!”
“狄大人,您撑住、我们来了!”
“我们来了!”
“我们来了!”
“……”
一声声“我们来了”,如啸浪拍岸一般、如巨山崩塌一般,带着劈山裂石的轰然气势、向着那些无法无天的匪兵们、扑天盖地般迎头砸了过去。
从第一声响起的时候,包围着狄映等人的匪兵们就愣了愣。
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人撒腿就开跑,一边跑一边慌张地喊:“百姓们造反了。”
有人还在懵:百姓们也敢造反?自己等人可是官兵!
可转眼间,四面八方都响起了震耳欲聋地、仿佛发自灵魂深处的轰然怒吼声。
那些声音,令他们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亡魂皆冒。
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百姓们真的反了、反了、反了……
自己这边可就只有几百个人啊?
逃啊!
这种时候了,不逃还等什么呢?
黄金?那是什么?有命挣没命花啊。
于是,还处在得意之处的万跃雄,就看到,自己手下的人、顷刻之间就来了个鸟兽散。
独留下几个忠心耿耿的心腹和孙一兵的爹。
“逃啊,万将军!”
“别发呆了,万将军,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几个人推着、拽着万跃雄,就往府衙另一边的院墙跑。没人去管孙家老头。
“跑什么?老子是朝廷命官、老子看哪个贱民敢动老子一下!”
万跃雄不跑,挣开那几人的手,生气地咆哮道。
可回应他的、是那些逃跑匪兵们一个个、一阵阵、一片片凄厉地哀嚎之声。
听得万跃雄浑身就是一个激灵。
他们敢、那些被他一向视为贱民们的人、真的敢!
这念头一起,万跃雄撒腿就奔。拿出了吃奶的力气、狂逃向了惨嚎声传来最弱的方向。
可他忘了、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刻前、正被他给围着的狄映等人。
所以等他玩命儿地逃出一百米后、就被人凌空一脚、给踹得倒飞出去了二十多米。
万跃雄的几个心腹一见、骇得心胆俱碎、掉头就想跑,却被从天而降的聂波、房斌、刘六、钱五,给瞬间穿了个透心凉。
万跃雄还想挣扎而起,面门上就挨了重重地一掌。
泰山压顶般地重重一掌。
意识消失前,一个念头从万跃雄的脑海中闪过:千算万算、没算到贱民。
他真的没有算到:蝼蚁们居然也敢拼命。
一切变故从瞬间起、又在如洪如瀑的民心之中,被很快就击于平静。
不,不是平静,是另一股温暖到令人心酸的潮流、缓缓涌起、围绕。
“狄大人,您安全了。”
“狄大人,您受伤了?还好吧?”
“狄大人……”
“狄大人……”
痛宰了狗东西们、发泄了积郁已久的怨气、脸上的血迹都来不及擦一下的百姓们,纷纷奔向了朝着他们走来的狄大人。
一声声问候脱口而出、一声声关切发自肺腑。
一道道亮晶晶、灿如艳阳的眼神,投望向了他们的狄大人。
狄映抱拳,深躬到底。
百姓们又忙不迭地想还礼。
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提着家伙什儿。
赶紧地扔下。
刚抱拳又发现自己手上、身上还有血迹,衣、裙还有些凌乱。
就胡乱地整理、胡乱地又想还礼。
那些局促、那些紧张,又回到了身为普通百姓的、他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