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通!”
御前带刀侍卫六字一出,还在恶声恶气叫嚣着的衙差们,全都给跪下了。
捕头和他身底下的另两名衙差、也被吓得哼都不敢再哼唧一声,立马强忍着疼痛、爬起身跪好。
围观的人、也跪下了。齐刷刷地就跪倒了一片。
然而:他们跪的不是侍卫、而是狄映狄大人。
衙差们听到的是前面的、百姓们听到的是后面的。
衙差们认的是官衔和权力、百姓们认的是他们愿意认可的人——狄大人。
所以两部分人、拜的方向就出现了不同。
狄映从院墙边走出来,就那样微笑着走出来。
百姓们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认出了、那就是侍卫口中所说的狄大人。
而彭凉走到大人的身侧后时,这让衙差们才反应过来自己等人拜错了“佛”,赶紧挪动膝盖、调整方向。
为弥补过错,口中还连连高呼:“见过狄大人。”
狄映没有看他们,而是抱拳团团还了百姓们一礼,招呼道:“大家起来吧。我是狄映,有幸见过大家。”
百姓们笑了。
这就是狄大人,活的狄大人,和他们听说的、想象中一模一样的……不是,是感觉更亲近、更可靠的狄大人。
他们跳起身,兴奋又激动,激动又紧张,想靠近、又不敢。只能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的狄大人。
狄映微笑着,再朝大家团团拱了圈儿手,道:“就不跟大家寒喧了。这里有案子,大家各自去忙活手头上的事情吧。待有空了,狄映再去打扰大家。”
众人一听,知道狄大人有正事,这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散开了
散得远远儿的,就抻着脖子看。
狄映冲他们再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进了小院。
之前挡门的那管事,此时正贴在门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狄映冲他竖了根大拇指,夸赞道:“知道要保护出事现场,你做得很好。来,跟本官进来,介绍一下死者的情况。死者是你的主子吧?”
这个态度、这个语气、这个开场白,顿时让管事放松了许多。
快步跟上狄大人,就一迭连声地说了起来。
“是小人的主子。名讳叫鲁全,是泉州人。我们把泉州那边的茶叶运过来、再把温州这边的各种杂货小制品等物什、给运回去。
温州的皮制物什做得最好。我们大部分运的都是那个,运回去也十分好卖。所以东家的生意就越做越大。
您瞧,来往一趟,得运个几十车的货物才行的呢。毕竟路远,跑一趟不容易。
哎呀,小人该打,扯太远了。”
管事一紧张、一激动,意识到自己说跑偏了,就打了下自己的嘴。
又见狄大人站在正屋门前、还半侧了个身正看着自己,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管事的就又激动了起来。
连连再道:“我家主子昨晚是正常时间歇下的,就是亥时半刻(22:00)左右。
他盘完了账,就睡下了。他睡觉都是自己一个人,不用我们安排人守着。
至今日的晨时,伺候梳洗的下人小甲,就去喊他起床。结果喊了几遍都没人应声,小甲就推门进去了。
然后发现东家死了。
就喊叫了起来。
大、狄大人……我们东家人特别善良,对乡亲们也好,您、您一定要为他作主啊。”
管事的说回正事之后,说着说着、才又意识到自家的主子已经死了,顿时就哭丧了起来。
狄映看了他的脚一眼,随意地问道:“你也会武?”
“嗯嗯。”
管事的用力点头,回道:“小人是鲁老爷家的家生子,打小就爱舞枪弄棒的,到了十五岁后,就被鲁老爷带在了身边。
之后鲁老爷发现小人有算账的天赋,就开始教小人读书识字学数算。待小人学成后,老爷就将这运、收货物的事情、俱都交给小人了。
这次我家老爷本不必亲自前来的,只是今年的雨水也恁多了点儿,秋茶的品质就不是太好。
我家老爷就来跟这边的皮制店家商量、看是正常出货、下次再弥补些给对方,还是对方也减些货量。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能由小人作主,我家老爷才亲自来的。结果……人没了。
这让小人回去了可怎么交代啊!”
说着,就又重新哭了起来,哭着抱住脑袋、蹲去了地上。
狄映转身,走上前,伸出双手握住对方的手,将对方给拉了起来。
管事的一站起,顿觉与狄大人离得太近,实在失礼,赶紧退后了一步,再抹了抹眼泪道:“小人失礼了。”
“无碍,是我不注意靠太近了。”
狄映摆摆手,冲着对方安慰地笑笑,然后转身,抬脚进屋。
负在背后的双手,手指轻轻动了动。
主屋的堂屋内干净整齐,没有可疑痕迹。狄映示意管事的站在侧卧间的门边,自己则去了死者所在的侧卧间。
观察了一下屋里的情况后、再对死者进行了尸体初检。
狄映弯腰先闻了闻、死者身上散发出来的各种气味。
再戴好手套,捏开死者的口腔,仔细闻了闻、再看了看。
然后眼睑、脑袋、脖子……一路检查下去。
死者的指甲里没有残留物。
被子有被用力抓过。显示其死前曾有过轻微的挣扎。
再根据血液喷溅出来的状态,狄映可以判断得出:凶手趁着死者睡觉之时,靠近,掀开帐幔、一刀插进对方心脏,然后迅速后退,帐幔落下。
凶手的身上几乎没有沾到血迹,应该只有手上才沾得有,且只有一只手上有。
说明凶手很有经验,也绝对不是其第一次杀人。
并州剪刀很有名,不管是长的、短的,还是厨用的、女红用的,都会在上面打上并州的标徽、作坊的标记。
杀死鲁全的凶器是把长剪刀,剪身细长细长的、两个圈柄却不太大,圆圆的。
这是一种用来剪羊毛、或者是修剪什么精致类物什所用的。
很容易买到,或者,拿到。因为它一般都会被放在院子里。
狄映从死者的胸前、一片血迹的上面、捻起了一朵干杏花。
这杏花被处理得很好,即使是干了,花形也依旧完整。
这样的干杏花共有八、九朵,其中只有一朵、那薄薄的花瓣、被血液染红、像吸饱了血又重新怒放了一般。
能将花形保存成这样不容易吧?
凶手杀完人后还不慌不忙,等鲁全挣扎着咽下气去后、还再次上前,撒下了干杏花。
这心态,很强悍。
难怪不怕自己、还敢挑衅。
狄映轻轻地捻动着手指,脑子里思索起了案情。
他有种直觉:如果破了这桩案子,凶手就会继续杀人、准备用下一桩案子挑衅他。
可如果不破,郑啸强的家人就别想找到了。
“大人,这茶盏里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