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十八不出声了。
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都扮好了还没融入角儿、根本是自己失职。
他赶紧自己捂了捂脸,再将大人的手挽下来。一脸感动、又有些羞涩地道:“相公,这在外面呢,您注意着点儿,莫惹人笑话。”
狄映:“……”
他咳、咳两声,抽出手,背在身后,往村子里走去。
巩十八低下头,憋笑憋得脸通红,不过看着倒像是害羞给羞红的。
倒是也没有人看见也便罢了。
村里没有人在外走动。
家家户户屋顶上的烟囱里、都朝天空飘出了一缕炊烟。与寒风雪花挟杂在一起,形成了淡淡的雾气,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笼罩着整个村庄。
使得眼前的一切、都似乎有些朦胧了起来。同时也将村中本就诡异安静的气氛、更给罩上了一层神秘之色。
看得人心底都感觉不是那么踏实起来。
三人走到村尾,彭凉走到左侧倒数第二户人家的院门前,敲了敲门。
村民们通常不入夜、不闭门。
彭泽县因为恩爱小夫妻失踪案、才导致了家家户户、白日里也封门闭户。
那案子被狄映给破获了之后,每一家的院门又在白日里大大地敞开了,而且,恩爱的夫妻数量还增多了。
这个村庄、没有入夜、家家户户的院门也是紧闭着的。
狄映一路走过来的时候、也在一心疑惑着。
“呯呯”、“呯呯”,彭凉两下、两下地、间断着敲着门。
这个敲门是有着点儿讲究的。
两下是客、三下是鬼、四下是债、更多数量的、一直急敲的,是催命的。
当然了,这种说法也不是哪哪儿都有的。
生活把人过得乱七八糟、这些个儿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也早就被大部分人给抛到脑后。
或者、他们压根儿就不曾听说过。
反正怎么敲就怎么对也就是了。
狄映自己敲门时就挺随意,敲两下就停了。
彭凉很有礼貌,都敲出了节奏感,跟对接头暗号似的。
但人家没给他开门。
“谁呀?”院里有人问。
彭凉就更有礼貌地回答:“婶子您好,我们一家三口过路,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了,请问……”
“我家没地方,你们问别人家去吧。”里面的人拒绝道。
彭凉还是很有礼貌地说了句:“抱歉、打扰您了。”
然后,转身,走去左侧倒数第一户人家院门前、再次敲门。
得到的依旧是:不开门的直接拒绝。
彭凉再走去了右侧,从倒数第一户人家敲起。
没有意外、没有意外。
右侧的最后两户,也都拒绝了彭凉的请求。
事情明显就更不对劲儿。
这村子看起来并不穷破,相反的,反而都是青砖碧瓦、户户宽敞,简直就是个富户庄。
怎么就会如此这般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这不符合国朝的风气啊。
狄映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难道真的是越有钱、心地就越坏了吗?
还是戒备心一直就如此之重?
是这村子曾经遭遇过什么吗?
四户可能藏有歹人的人家、都不开门……彭凉没耽搁,敲倒数第三户的。
这次,门开了。
出来了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婆婆。
老婆婆混浊的老眼睁了睁,看了看外面的一家三口,然后……
摇头拒绝道:“本村不留外人借宿,你们,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赶紧走吧。朝西边儿过去,再走个十里地,还有个村子。在那儿你们就能找到过夜的地方了。”
巩十八闻言,立刻“瘸”了。
他挎着个小包袱,一瘸一拐地、有些艰难地走到老婆婆面前,弯了弯腰道:“阿婆,我们一家三口不是逃难的。只是去新蔡县探望过了出嫁的女儿。
回来时这雪就下大了,又因为我这没用的腿脚给耽搁了时辰。这才不得已地来求您借个宿。
我们给钱的,也不吃您家的东西、也不打扰您家的人。就留我们歇一宿吧。这还有十里地、天寒地冻的、我这腿……阿婆您就行行好吧。”
说着,从包袱里摸出三、四十个铜板,捧着递了过去。
阿婆的视线扫过了那些铜板、再扫过了他们的脸。
还是摇了摇头,且就要关门。
狄映上前,拱了拱手,胖乎乎的脸上带上亲切的笑容,道:“阿婆,您是一个人住着的吧?所以不方便?
瞧您晚饭还没做呢吧?是打算随便吃两口对付对付?这可不行啊。阿婆,天冷,再吃冷食,你就越发走不动了。
这样吧,我这有刚好买的给我家婆娘治腿的药草,您让我们借住一宿,我把这些药草都留给您,您晚间用热水泡泡脚,会舒服很多的。”
说着,见老婆婆的面色有了一丝犹豫、只是搭上门上欲关的手仍未收回。
狄映便再道:“您放心收留我们。我去给村长家说一声。那边那户,就是村长家吧?我去去就回。您先进屋暖和暖和。”
老婆婆闻言,放下了手。
只是虽然没有关门、但也没有请人进去,自己也没有进屋,就杵在了那儿。
狄映已经转身往村长家跑去。
村长家的院门倒是一敲就开了。
村长是个高高壮壮的、黑塔般的、三十五岁左右的汉子。额角侧、还有一道刀疤,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
站在院子里,听到胖中年人的来意,村长反反复复打量了这人好几圈儿。
摇头干脆地拒绝,并作势要驱赶。
“本村不让外人借宿,你们走。”
狄映被其推得踉跄了两步,勉力站稳后,就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
“我家婆娘腿瘸着,实在赶不了路了。您不让我们借宿,我就只能一直一直、挨家挨户地敲门儿的。除非你把我们扔出村,但那样我就去报官。”
村长闻言,立时双眼突睁、大巴掌随即一扬:“你敢!”
狄映扭头望过去,眼里冷肃闪过,回了俩字:“你敢!”
村长的手顿在了半空,心头忽然掠过了一抹惧意。
他收回手,揉了下眼睛、再看了眼面前的胖大叔,不禁疑惑起自己刚才是不是看花了眼?
怎么就会被这样的老汉给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