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志盯着糖块,摇头回答。
狄映继续晃糖块、继续问道:“那你爹有没有欺负你的小媳妇儿?”
崔志继续摇头:“没有。我娘凶,从来不让我爹和我的小媳妇儿说话。大哥哥,你的糖块能给我吃了吗?我说了好多话、好累呀。”
狄映笑了笑,给了他一块。
崔志立刻就将之给塞进了嘴里,吃得口水就流得更欢。不过盯着另外两块糖块的眼神并没有挪开,反而更加热烈。
然后回答起问题来,更快、更积极。
狄映问道:“你还记得背走你小媳妇儿的那个大哥哥的长相吗?他长得凶不凶?个子高不高?胖不胖?脸上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崔志回答:“没看到他脸呀。他从背后打得我呀,我疼得好厉害的时候,就看到他把我小媳妇儿也打了。我想去帮忙的,可我起不来呀。
他就把我小媳妇儿给背走了。你问他高不高呀?好像比我爹高,也比我爹胖,还比我爹脏。
他身上好脏的呀,全是土。我小媳妇儿每天放牛、身上的土都没那个大哥哥身上的土多。”
狄映再问道:“他那身上是土还是泥巴?”
崔志再回道:“泥巴?哦哦哦,对,是有好多的泥巴,一走路还往地上掉的呢,黄黄的,跟我拉了裤兜子时掉的屎一样的呢。嘻嘻,他比我大那么多,他还拉裤兜子,没出息。”
狄映:“那你不疼了以后没有去追?”
崔志:“有呀有呀,可我不知道往哪里追呀。他往太阳落下去的那边走啦,我追过去就看到了树林子。我娘从来不让我进树林子,说里面有大灰狼,我就害怕,不敢进去。就拉上我家的牛、回家啦。”
狄映:“……”
他做了一件不厚道的事情。
没有把糖块给崔志,而是又还给了孔十二。
崔志一见,急眼了,就要去抢。
孔十二看了一眼自家的大人,然后一掌将崔志给拍晕了过去。
狄映收回视线,示意人把崔志的娘给带到近前。
直接问她到:“是你教的你儿子、怎么行的房内之事?”
崔氏之前就急恼了,这会子听到这么个问题,就大声反问:“你成亲前不是你娘教的?这种事不是当娘的厚着脸皮教、难道还能是那个什么都不管的爹教?”
狄映看着她,冷冷地道:“颜敏被你家买去的时候,才十二岁,你的儿子崔志,那时也才只有十一岁!你怎敢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
“十一、二岁怎么了?颜敏已经是俺家的儿媳妇,伺候俺儿子本就是她的分内之事。
再者说了,这位大人您是真的好意思这么问俺?别欺负俺是乡下人不懂事情,你们那些个大户人家里的少爷,谁不是十一、二岁就有了暖床丫头?
就学会了知事做人?跟俺在这装什么呢?俺什么不知道?俺可是秀才娘子,就算不识字、听过的可也不少。
怎么?你们大户人家做起来就是天经地义?就是伦理纲常?俺们农村人做起来、就是禽兽不如、乱理违法?
不过也对,反正衙门朝南开,你们当官的怎么说就怎么有理呗?都怨我家那没用的囊货,只考中个秀才、考不中个官儿。否则,也轮不到你们来说俺。”
这话,听得狄映不仅声音变冷,连面容也冷了下来。
沉着脸问道:“这些话是你的夫君跟你说的?”
崔氏则一昂头,特骄傲地道:“对啊,俺就是十二岁时做了他的娘子的。不过那时候还没嫁给他,他在庄稼地里头跟俺说的。
他那时也不是秀才,连童生都还没考上。但俺相信他啊,俺们村里头就他一个读书人,他要考不上还有谁能考得上?
后来他不就考上了?他老子娘还骂俺,说都怨俺勾引了他,让他只考上了个童生、没能考上举人、没能当上个官儿。
俺呸,那两个老不死的,整日里好吃懒做,把家产都快败光了,要不是俺能干、俺娘家贴补,还不知道这家如今会成什么样儿了呢。
他家能娶到俺当媳妇儿,不知道他们的祖坟上冒出了多少青烟,就这还不懂得知足的。
哼,要不是那个囊货考上了秀才、又偏偏俺的志儿离不得俺,否则俺早就与他和离、另外过好日子去了。”
狄映的声线没有任何起伏,听着这婆娘说完,仍旧沉着脸、沉着声问道:“你公婆是怎么死的?”
崔氏听问,却奇怪地睁大了眼睛。
反问道:“俺们村的规矩: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就扔下山崖喂狼。怎么?大人您不知道?您果然是外地来的吧?冒充官员的吧?”
狄映:“……”
他连桌子都不想拍了,直接一摆手,让人将这妇人也给拖了下去、去与她的儿子关到一块儿去了。
随着他们母子俩的嘴被堵住,大堂内一时安静下来。
安静得只有炭火发出的“噼啪”声响、和拍打在窗户及大门上的风声。
“砰!”
不知道是什么物什、被寒风刮卷着、砸到了门上,发出了较大的声响。
这才将屋里的人、给听得一震之后、回过了神儿来。
汤十一摸了摸后脖梗,说了句:“属下去查。”
然后就拉开门闩、冲进了寒风之中。
连关门都忘了。
要不是孔十二眼疾手快关门插闩、那寒风就能裹挟着杂物和沙尘、迎面拍他们家大人一脸。
不过,门刚关上,又被敲响。
突然发出的声响、还把孔十二给小小地惊了一下。
他动了动脖子,就重新拉开了门闩。
这敲门声是自己人才懂得的暗号,显然回来的是出去打探消息的兄弟。
门一开,果然就见去找地方县志的余三十一、闪身进了来。
孔十二见人进来,就要关门。
又见到了拎着一个三层大食盒、冲过来的游二十三。
孔十二只得放人。再想关门,就看到了踉踉跄跄骑着马,一过来就摔下了马背的刘六。
负责去带满喜县县令翟恒扬、和拿案宗的刘六,是一个人、空着手、摔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