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映的话没说完,就再次被打断了。
李撰的脑袋“唰”地扭过来,喝斥道:“你胡说!我儿的尸骨埋得那么深、怎么可能会曝尸荒野、还恰好又被你给捡到?”
说完一拍旁边的茶案,再一指狄映:“说!是不是你私自安排人给挖掘出来的!”
“哎呦,黄公您这话……卑职可不敢当,私掘人坟是重罪、私挖皇墓更是死罪,卑职可不敢、不敢、不敢。”
狄映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李撰听着他那语气、看着他那要多气人、就有多气人的样子,不禁磨了磨后槽牙,强忍着压住火气,瞪着狄映。
因为自己儿子的骸骨,狄映不管是捡的还是挖的、都实在是没有办法证明,李撰只能憋着气。
狄映则冲他笑了笑。
见其不出声了,才慢悠悠儿地继续道:“令郎奇胜、既然与卑职能有此缘分,卑职便细致地为其谨慎地验看过骸骨。
卑职擅验尸、韩王爷、黄公,一定都曾有所耳闻吧?
所以呢,卑职就发现、令郎是死于摔落断崖。且机缘更加巧合之下,卑职又正好路过了那片断崖,在其上呢,就发现了一些端倪……”
“狄胖子,你究竟要东拉西扯到什么时候?本王告诉你、本王的耐心有限,你最好赶紧说清楚你的来由。别再总提奇胜的案子,那案子已经了结,无须你再多嘴过问。”
李元嘉皱着眉、打断了狄映的话。
他觉得狄映此来的态度怪怪的、一言一行都说不出的古怪,甚至都让李元嘉的这心底里、都生出了几分不安和忐忑来。
李元嘉比李撰的耐心要好得多,虽然没有因此对狄映发怒,但也没有忍住就给了恶劣态度,他还是希望狄映能直揭来意。
狄映点着头,应承着,但说出来的话、还是继续着自己的节奏。好像压根儿没把李元嘉的不耐、李撰的怒意、给放在眼里似的。
“二位莫要心急嘛,瓜藤瓜藤,有藤才有瓜,万事有因才有果嘛。且听卑职慢慢儿道来。”
说着,狄映伸出双手,理了理衣摆,再双手负背,直起了腰来。
看着还是慢条斯理的、不过再说出口的话、就让李元嘉和李撰、彻底坐不住了。
“卑职呢,从来也不会放过一桩疑案。在那片断崖之处、不仅发现了类似两个孩童留下的足印、以及打滑印,甚至还发现了糖人留下的糖绩。
再根据断崖上方、留下的、只有一个较大孩童的足印痕迹判断:李奇胜站在那个位置的时候、分明就是处于等人的状态。
一个似乎被人追赶着、一边爬乱石堆、一边回头看、最后却并不匆忙的站在了那儿……
也就是:都爬上断崖边了,还两脚并拢、侧站着的、丝毫也没有慌乱痕迹的……很矛盾、也很古怪对不对?
这就由不得卑职不多想了。
再经过卑职多方打听、和查察之下,发现崔壁那人、根本就是被冤枉入狱的。
那日,崔壁带着其儿、一起出去捉兔子,是想锻炼其儿的本领。从小锻炼。顺便猎只兔子回去给其娘补身子。
结果,路上就遇到了李奇胜。
李奇胜喜欢自己跑出府门,那日他也是自己从角门偷溜了出去、然后买了个糖人儿、甩开了随从们,跑出了滑州城的东城门。
见到崔壁的儿子一直在盯着自己手里的糖人儿,李奇胜就突然生起了兴味之意。
请恕卑职直言,两位想必都清楚得很:奇胜少爷是有着怎样的……一副长歪了的性子。
那时崔壁的儿子、正好独自站着、等着父亲去找到兔子后、来唤自己。待见到糖人儿、自然是稀罕得很。
李奇胜就作弄人的心思大起,于是就用那小糖人儿、吸引着崔壁的儿子、攀上了那片断崖。
目的,应该本来是想将崔壁的儿子给推下去的。
却不曾想、雨过后的乱石表面很滑,李奇胜因为要吸引人、所以站得过于靠边儿上了一些。
脚下山石松动、自此摔落、一命呜呼。
崔壁听到惨叫声、急忙返回。眼见此状、眼见摔死之人身着富贵,立刻就被吓了个魂飞魄散、抱起儿子就跑回了家。
可惜,那片断崖离着道旁并不远。且路上的行人并不太少。就有人见到了他抱着孩子匆忙而逃的身影。
接下来,你们也就顺理成章地找到了崔壁,并抓走了他。
之所以没抓他的儿子,大概率应该是:你们不觉得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害死十岁的李奇胜。
再者、路人所说的、是见到崔壁跑得很慌张。你们就确定了崔壁是凶手。
或者说:是崔壁逃跑的身影、被追寻李奇胜的随从们给看见了。
你们就这么认定了。所以,抓了崔壁。再者,恐怕你们也是不着急,想着等慢慢将崔壁折磨至死后、再将崔家人给连锅端了?
所以,是崔壁害的、还是崔壁的儿子害的,你们都无所谓,对吗?”
“狄映!你既然已知是崔家父子害死的吾儿、那又何必前来多此一举?何况,这一切还只是你自己推断出来的。
本公就算你推断得对,那又如何?他们父子仍然是害死吾儿的真凶。别跟本公说什么是吾儿用什么糖人儿、想作弄别人、却害他自己致死这样的荒唐之话,就算是,那又如何?
他们那些贱民、害死的可是本公的嫡亲儿子,你就想让本公咽下这口气?天真!何况吾儿本是为着逗弄他而死、他全家给吾儿陪葬、那就是他们的福气,需要你啰唣什么?”
李撰按耐住性子听狄映说完之后,就忍不住冷“嗤”出声。
他真的觉得狄映太多此一举,完全不知所谓。
狄映闻言,本已渐渐沉肃的面色、又微微露出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他淡淡地道:“是啊,富贵人家的孩子死了,怎么着都得找个垫背的、或者是陪葬的。无论对方是不是清白、在你们这样人的眼里、都不重要。
这儿是你们的地盘、这儿所有的生死都由你们说了算。他们挣扎不了、更摆脱不了。
可你们真的就以为你们能一手遮天吗?
今日卑职前来、就是想请你们放了崔壁,再由卑职亲自带着他离开……”
“放肆!”
这一次,是李元嘉拍了桌子。
他拉长了脸、拍着桌子低斥道:“狄映,这儿是本王的地盘,谁给你的狗胆、敢在这儿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