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谢净的身影突闪,司欣彻底又不会动弹、不能说话之后,狄映才再拿起了一把小锤。
一手茶盏、一手小锤地、蹲去了司兴义的面前。
将茶盏放在他的脸前、另一只手上的小锤就高举、作势要砸。
“住、住手……”
司兴义努力地发出声音、努力地想要抬手阻止。
可眼看着、小锤还是奔着茶盏去了,司兴义终于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我招,别砸!”
狄映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倒不是因为司兴义愿意招认了,而是因为……
静大婶、干干净净、梳洗整齐了的静大婶,被带了进来。
狄映放下小锤,从怀里摸出了一撂画像。
打手一抽,就将最后一名失踪妇人的画像给抽了出来。
拎起来,将画像上的人和静大婶、一一进行了比对。
搀扶着静大婶一起进来的一位婆子见状,就出声回禀道:“大人,静大婶的前胸正中、有一颗粽色的、米粒大小的痣。其小腿上、还有条三寸长的疤痕。横着的。”
这就对上了。
连相貌、带特征,统统都对上了。
狄映起身,谢过那婆子之后,走到静大婶的面前,轻轻喊了声:“晏琼?”
话音未落,静大婶的脖颈、就微微有了些梗动。
像是在追寻声音传来的方向、又像是齿轮被卡住、还偏偏想要动的感觉。
“晏琼?”狄映加重了声音中的力道。
静大婶的眼珠动了,连带着那卡了壳般的脖颈,一起慢慢转向了狄映。那双茫然无神的大眼睛里、渐渐有什么在向中心聚拢。
“晏琼,你父亲、母亲、来接你了。他们,找到你了。”
狄映给自己的声音里、加入了坚定的力量。
静大婶的眼睛眨了一下。
慢慢地,又眨了一下。
然后……
越眨越快。
眨动间,眼神有了焦距;眨动间,有水雾渐渐汇聚、再聚拢成滴,滑出了眼眶。
屋里所有的人,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都安静了下来。
有那眼窝子浅的、比如那两个婆子,眼泪也跟着静大婶、不是,是晏琼的,一起落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琼“哇”的一声大哭声,才打碎了这一室空气中流动着的、令人心酸到牙碎的气氛。
听到晏琼终于哭了出来,大家伙儿齐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将满满的愤恨之意、投射向了恨不能把脸埋进地里的司兴义。
当然了,除了司欣。
司欣的双目中、对这一切是鄙夷、甚至是愤怒的。
依旧像头狼、野狼。
狄映对着司欣摇了摇头,“晏琼好歹抚养、照顾了你十年还多,无论她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你都该对她有份起码的感恩之心。可惜,你被带歪了、也长坏了,没救了。”
说着,狄映就转了个向,走到司兴义面前,再对他道:“本官已不需要你的招认了。你和你的女儿司欣,凌迟处死。
还有,本官会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女儿被人一刀刀刮死之后、再让刽子手对你行刑。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去了地狱对着阎王说去吧。”
“不、不要!”
司兴义嘶哑地喊叫出声:“我招,我什么都招,你们别碰欣儿、别碰我女儿。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当年她才只有两岁,还那么小,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都是我想给她找个母亲照顾她而已。可她并不接受陌生人的靠近,一靠近她,她就哭……”
此时的司兴义,再也没了任何挣扎和抵抗的心思,一瞬间像湖水倾泄似的,将所有的事情都统统招认了出来。
“我也舍不得我的妻子,我那么疼她、宠她,甚至都不惜拿出所有的家财、只为了给她买一只那么样的、她喜欢的茶盏。
可她还是撒手走了,撇下我们父女俩、不管我们了……
她好狠的心,可我不管怎样都放不下她。
像我的女儿一样,我们都放不下来。
我就想出了个主意,打着收垃圾的借口,到处走动,到处去寻找身形和相貌、都有点儿像我妻子的妇人。
和她年龄相近的妇人。
可那些妇人真的……真的不怨我杀了她们啊。她们太不听话了。
我没想要她们做什么的啊,我只是让她们精心点儿照顾我的女儿而已,她们为什么就不肯听呢?
不但不听,还乱叫乱吵乱闹,有的甚至还来打我。
她们不像我的妻子,一点儿也不像。
我的妻子虽然看起来很彪悍,但她对我是最温柔的、最体贴的。她只是对外强撑着而已,是不想有人来欺负我们父女俩而已。
可那些妇人不是。她们是真的凶、是真的坏,她们乱骂、乱打,跟疯子一样。
我没办法,心里又失望至极,只好将她们都一个个地给打杀了,再扔去了捂垃圾农肥的深坑里。让她们也变成一堆堆的农肥好了。
我再继续去找。直到找到了晏琼。
只有她没有哭、没有闹、没有来打我,也没有想着要逃跑。
她温柔小意地和我说话,她抱着我女儿的样子、像抱着全世界。她逗我女儿,我女儿都笑了呢。
我很感激她的,真的非常感激她的,是她让我结束了噩梦一般的日子,是她让我不用再每日里到处跑。
你们不知道,我真的不愿意去绑架那一个个臭女人的,可我不得不那么做啊,天知道我的心里是有多痛苦。
晏琼来了,她减轻了我的痛苦,我再也不用逼着自己去绑人和杀人了。真好,她真的很好。
我就更害怕她逃跑了。
所以,每次我要离开家的时候,就会把她给绑起来,由我的女儿看着她……”
司兴义乱七八糟地说着,恨不能把所有的话都赶紧说完似的说着。
但在所有人的耳里,听出的就是:疯狂、残忍、冷血和冰寒。
一个人的人性究竟是要怋灭成什么样子、才能做得出这么多、这么残忍的事情来?
还能把这一切都给推得干干净净?还能做得出一副自己才是受害者的样子?
而就在他们已经觉得有了彻骨寒意、看到了人性底线的时候,却仿佛又掉进了一桶更冷更冷的水、更让他们感觉到人性可怕的无止尽的话、从狄大人的口中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