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映:“……”
他斜瞥了聂波一眼,侧过身,不搭理这个二货。
谢净搭理了。他把聂波给拽起来,再给推到了一旁去。
然后谢净自己再一撩袍摆、一屁股坐在大人的侧边地面上。
就道:“这一次,我没有问题要问了。起初还有,但这一路过来,我就没有了。
我知道大人您在生气的是什么。我也知道您能理解小小杭子轩为什么会那么说、那么做。
您曾经说过:不要总是去揭别人的伤疤。没有人会愿意一遍遍回忆自己最伤痛的事情。尽管那能招来同情、搏来可怜,但对于那人的本身来说、是最残忍的事情。
您从来都不喜欢那么样去做。所以,您的记忆力惊人。只听过一遍苦主的痛苦就能牢牢地将之给记住,以避免再次、反复地去提问。
杭子轩也是如此吧?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妹妹失踪半年了,看得出来,他非常疼爱自己的妹妹,这半年来,他一定是想尽了一切的办法、用尽了他能用到的一切法子、想将自己的妹妹给找回来。
他会到处张贴妹妹的画像、他会反反复复地、跟人提起妹妹走失时的相貌和穿着,尤其是对着官府的时候。
他肯定还会一次次地去找县令、去找州衙、及至找陆楷瑞他们。就一遍遍地再说、再画……
每一次,都是带着满满的希望去述说、去描述的吧。
可是……没有结果。
陆楷瑞那个人,表面上装的就是一个好官,那他也一定会态度亲和地亲自接见了杭子轩,细细地问过了这、问过了那,却在最后,将案子给束之了高阁。
杭子轩就再也不信任官府了,或许……还不再信任任何人了。直到听说了您,可他还是不敢相信。
所以,就串通了他母亲弄了场假案做试探。及至相信了您是个好官,他其实真的是想请求您帮忙找妹妹和父亲的吧?
可是,却依旧没有换来您的保证。”
谢净说着,苦笑了起来。
苦笑着道:“他真的还太小了,真的就像聂波说的那样、阅历太浅、考虑得太少。可他的话,也没有错。失踪案……其实比之凶杀案、谋害案,更难破。
国朝上下有多少人呢,每一日,都有人在失踪,最终能找得到下落的寥寥无几。
还需要官府耗费大量的精力、人力和物力去寻找,但百分之九十九都不可能会找得到。
这个保证,您是没有办法给他下的。您只能保证您会竭尽全力。其实这已经算是您的保证了。
可他觉得您就在糊弄他。也许,他听过太多这样的话了吧?别人说没说过我不知道,但我想、陆楷瑞是一定有说过的。
但他在送走杭子轩之后,就将案子给搁置了。让眼巴巴一直守在府衙外面、等着看见他们行动、或者想跟着一起参与行动的杭子杆,彻底失望了,也被彻底打击到了吧。
所以他才会说:陆楷瑞是个沽名钓誉的。
大人,您也别再生气了吧?看看现在的朝廷、现在的官场,是不是逐渐地在好转了呢?这都是与您的努力分不开的。
但……黑暗还是有,且还占据着大半个天空,您一人的能力终有限,您就别再为那些不作为的衙门官员们生气了吧?您该知道您有多难能可贵,就是因为他们的黑暗啊。所以……请您撑住吧……”
狄映侧回了头。
他深深地看了谢净一眼,看着对方泪汪汪的双眼。
抬起一只手,搭住对方的肩膀,用力撑起了身体。
再抖了抖袍摆,轻声道:“小谢,你长大了。”
谢净瞬间就笑开了,笑得水汪汪的桃花眼儿弯弯。
他应声“刷”地一下打开折扇,得意劲劲儿的小模样儿又回来了。
看得狄映的心情就忽然有了些好转。
看着弟兄们,他严肃了面色,沉声而有力地吩咐道:“房斌,带上几个人、去摸一下富宁县县令贝文石的老底。只要能查到他的什么罪证、哪怕他只是当街丢了一片瓜子皮儿,也把他抓回府衙问话。
聂波,你带上三十个人,去把州城内所有的花楼、妓倌、流莺居之类的统统摸查一遍。尤其是牙行。
不管用什么方法和手段,但凡发现他们有涉及到拐卖人口的,统统带回府狱去关起来,审!
他们要是一日不交代清楚从哪里拐卖的、卖到哪儿去了等等相关的供述,就关一日。
只要有问出来龙去脉的,就调集一千五百城防兵士,最大可调动两千城防将士们,沿着线索查!查到哪、追到哪,务必要将能查到的所有被拐卖的人口统统救回来!遇阻、可便宜行事!
还有,但凡涉及到人口拐卖的,无论卖的还是买的,哪怕是孩子们的亲生父母、爷奶,也都统统带回来。
如果追查到别的州城范围之内了,遇到了、听说了、见到了,也必须追查个底儿掉。只要涉及人口拐卖,一律强行干预。不用理会当地官衙的态度,更不必支会。天塌了,有我扛着!”
侍卫们听得齐齐缩了缩脖子,动作飞快地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他们家大人这是发火了啊?这一竿子捅下去……
马蜂祖奶奶家的老巢都要炸窝了。
……
远在大都城的赵三父亲,也差点儿就一竿子捅出个马蜂窝来。
他被人捂住嘴带了出去之后,到了一个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才被解开了穴道。
一能恢复动作,赵父立刻就脚下后退、后背紧紧地贴在墙壁上,死死盯着“抓”了自己的人。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要来对付自己,但他也决定要和对方死拼到底。
却见对方竟然一抹脸,客客气气的、笑得跟自家孙儿似的乖乖巧巧的,朝他躬身行礼。
“赵伯父,抱歉用这样的方式把您带到了这儿来,委屈您老了。我叫陈志,是留在大都城里、专门负责狄大人侍卫队家人们的安全的。如今,我们也算是正式见面了。”
赵父的眼神却依旧戒备和警惕,双拳也依旧紧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