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想,得快点走,免得自己反悔。
虽说三亩水田的吸引力很大,可他的名声同样重要。
免得人们在背后嚼舌根,说他白正和那些贪财的小人并无区别。为了三亩地,就把自家女儿的居住地给卖了。
原本走在前面的白老爷子,眼看白正要追上来,也顾不上佯装肚子疼了,更不用路宥期搀扶,忙脚步飞快的往家走。完了完了,要是钱家人再追上来,找他这白家的当家人做主,他该怎么办?
混小子,钱家明摆着对那块地势在必得,你非梗着脖子死犟个啥!
难不成连这点主都不敢做,非得让老子来当这个恶人。
白瑞雪是你的种,你们亲父女没有隔夜仇,我一个当爷爷的,可不方便插手这些。
前面的白家父子和竞走似得,一个比一个走得快,惹得后面的白瑞雪心里一阵好笑。见自个追不上,索性扯着嗓子大喊:“爹,爷爷,你们先别走,听我说两句。”
“老爷子,白先生先别忙着走,我还有话要说。”就连钱管家也紧追过去劝说。
“我们家夫人很欣赏白娘子,一直有心招揽白娘子来府上做厨娘。但白娘子不愿受人拘束,始终没有如愿。我们家小姐对于白娘子更是上心,将她当做朋友相处。可是钱府毕竟高门大户,女眷往来多有不便,无奈中,我家小姐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想要买下茅屋所占的这块地。对外称是钱府的别院,实际由白娘子居住,只为了方便两个小女子的往来说话。”
“老爷子,白先生。我家小姐娇宠非常,身边没什么朋友,难得和白娘子投缘,主子这才特地遣使我来充当说客,命令我一定要谈成此事。如今话已说明,二位可是还想提什么要求,尽管张口就是,我回去禀告了主子后,定当尽力满足。”
钱管家的这番话说的无比真诚,着实打动了在场的众人,同时又给足了白家人面子。
瞧瞧我白家的孩子多出色,就连赫赫有名的钱家都上赶着求交往。
既然人家姿态放的这么低,话也说到了这个份上,白正要是还不答应,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他轻轻咳嗽两声,象征性的冲白瑞雪问了句:“瑞雪,这间茅屋一直都是你在住。现在你自己说,怎么处置的好。”
白瑞雪自然是同意的:“爷爷,爹,钱小姐能看上我,是我的福气,我愿意用茅屋换水田。”
这句话正中下怀!
白正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就连白文哲,也似是而非的点头了。
这件事,终于成了!
有关卖院子的事情,既然已经谈拢,就不需要白瑞雪过多的操心。
反正房屋的真正主人是他爹白正,负责接洽的又是钱府的管家,她要做的就是躲在幕后默默给钱,等着悄悄把地契拿在手里就可以了。
白家因为卖院子的事情,暂时且得忙一阵子。村长是肯定要来主持大局的,毕竟这种事情需要他来做个见证。
只是白瑞雪不明白,为什么路宥期也会跟着过来?
趁着其他人说话的功夫,白瑞雪给路宥期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站在院子里,“光明正大”的说着悄悄话。
“你这算是此地无声胜有声吗?这样也好,让那些人全都看着,也省了很多长舌妇嚼舌根。”路宥期笑着说道,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好。
只是白瑞雪的心情就没他那么轻松了,尤其想到昨天晚上的那场大火,她的脸上显露出复杂的神色。
“我想问你,昨天晚上秦家的那场大火,和你有没有关系?”白瑞雪压低声音。
“你希望有关系,还是希望没关系?”路宥期的眼神忽明忽暗。
白瑞雪挑眉,眸中尽是兴奋:“如果那事真和你有关,我会非常感谢。同时也想和你正式发出邀请,我们做朋友吧。”
路宥期偏过头,那张酷似彭于晏的脸上写满了疑问:“怎么,在你的心里,咱们还不算朋友?”
白瑞雪忍不住哈哈一笑,道:“那倒不是。之前吧,咱们二人可以算得上是泛泛之交,那么从今往后,咱俩就可以算是莫逆之交了。”
能够将白瑞雪的心意,揣测的明明白白,且做的精准无比,可不就是莫逆之交么。
这回,轮到路宥期哈哈大笑了。
他没有反驳,只是反复咀嚼着莫逆二字。
“所谓莫逆,就是彼此心智相通,情投意合。照你的说法,倒也贴切。”他的眼中泛着光,尤其在看向白瑞雪的时候,那种眼神是全新的,没有探究,尽是欣赏的。
他原本以为,如果白瑞雪知道了秦家的大火是他放的后,会因此憎恶他,甚至疏远他。
当时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将这件事完完全全的捂下去。
相信,只要他自己没有透露半个字,保证不会有人把事情连想到他身上。
和秦家的愚蠢且贪便宜的父子不同,他做的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哪怕秦家人自己,也不会想到是别人动的手脚。
可是他不愿意这样做。
之前他揣测着,白瑞雪说的那句“如果秦家人真的想要致我们于死地,我绝对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当时的白瑞雪没办法离开玉池村,就连调查秦家这种事,都是由路宥期去做的。
那时候她是想着,等有机会了,一定狠狠地还击回去。
却万万没想到,路宥期竟然在当天晚上,就帮她报了仇,简直深得她心。
白瑞雪的脸上带着笑,语气真挚的道:“我想请你喝酒。”
像是这样酣畅淋漓的战斗之后,不吃上一杯水酒,只觉得意犹未尽一般。
就像海贼王一样,战斗打赢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战后庆祝来的欢快,来的让人印象深刻。
“好啊,你请。”路宥期毫不客气。
“那是自然。”
两个人相视一笑,原本在屋内说话的白家人都出来送行,那是钱管家和晨升要走了。
村长路闵的脸上尽是得意,就连走路时的脚步,都比以前欢快了不少。
他可是刚刚有帮钱家人,促成了一桩买卖。
这样算来,也算是和钱家搭上线了。
莫说玉池村,就连整个建阳镇,也鲜少有人能够搭上钱家的线。
邻村有个叫李二狗的,只不过是负责给钱府送菜。
你瞧他那个嘚瑟劲,平日走路恨不得直蹦高。
遇见熟人,还离的老远,就扯着嗓子大呼小叫起来,张狂的不成样子。
路闵的心里盘算着这些事,眼前却是落进了白瑞雪的模样。
钱府的管家正在和她客套的说着什么,这边白瑞雪才刚刚答应,那边的钱管家和晨升小厮的脸上,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再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态度也更恭敬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闵终是觉得,钱管家在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总是在端着,反而在和白瑞雪说话的时候,那种下意识的讨好,只要仔细看,都能品出来。
忍不住心里有些好奇,看似平平无奇的白瑞雪,怎么就能有这么大的魔力,可以另钱府人这般看重。
路闵想不通的事情,白家人也想不通。
要白家老爷子白文哲看来,肯定是因为自己平日里行得正坐得端,这才得了老天爷的垂青。十里八乡都知道白家的好名声,就连钱府也愿意矮身结交。
可是在白正看来,钱府没准是看上了自己秀才老爷的身份。
看着吧,以后说不定还有要用得着自己的地方,要不然人家凭什么一口气拿出三亩的水田,又另外加了两亩旱田讨他欢心。
那可是实打实的五亩地啊。
以后就算他不做先生了,五亩地产的粮食,也足够他一家人好好吃一辈子的。
想到这里,白正的脚步更轻了,脸也昂的更高了。
白瑞雪倒是没有他们那么多的揣测。
有关另外多加两亩旱地的事,白瑞雪是希望原有的地基和院落能够再扩大一些。于是顺便多出两亩旱田的价,买下了茅屋四周的空地。
这样一来,那么大的地面,不管她盖什么样的房子,暂时都够了。
白家老院这边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反观隔壁的二房一家,却是死气沉沉,乌烟瘴气。
刚刚送走大夫,白清的额头皱的更紧。
原本不抽烟不喝酒的他,现在正卷着旱烟就酒。
狠狠抽一口烟,再闷声滋溜一口酒,随着酒水下咽的动作,刚刚吞进去的浓白色烟雾,便从口鼻再次冒出,和萦绕在他周围的其它烟雾混在一起之后,便再也分不清彼此。
就像坐在他身边傻笑的秦氏一样,可能这辈子也没办法和他分开了。
秦氏凑过来,趴在白清的耳朵上悄悄问了句:“白瑞雪那个贱人死了吗?”
白清没有说话。
秦氏却是自顾自的笑起来,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得意的扬眉道:“她肯定死了。相公,只要白瑞雪死了,就再也没人能够比得过咱家瑞喜了。以后十里八乡的好小伙,还不任由她挑。”
这样的话,以前秦氏经常在他耳边唠叨。
当然,那时候的秦氏,是不会说最前面那一句的。
她只不过会在所有的事情上面,都加上最后一句罢了。
要给白瑞喜买好布料,是为了她能够嫁个好人家;不用白瑞喜下地干活,是为了能够养白皮肤,让有钱人家的小伙可以看得上。
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帮爹娘分担家庭重担的时候,白瑞喜学的却是针织女红和烹茶插花。
现在,被秦氏寄予厚望的白瑞喜,正泪水连连的站在门口,踌躇着不敢进去。
她身后的白瑞东却没有这么多事,撞开她的身子,大步往里走,肉乎乎的白瑞凡则是跟在哥哥身后,也挤进屋里。
“爹,大夫怎么说?我娘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