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雪的声音如银铃一般悦耳动听,说出来的话,却非常具有蛊惑性。
“乔公子可想好了,我的出身配不上你,而且我这个人毛病还多,也没有达到及笄的年纪,你是果真要娶我进门吗?还是只图嘴上痛快,说说而已?”
乔君千被她的镇定磊落吓了一跳,可嘴比大脑快多了。
还没等他把白瑞雪的意图想清楚,嘴上就已经完整的回答了她的所有提问:“你的出身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不可能会是正妻。至于毛病多,更不是事了,以后娶回家慢慢调.教。还有年纪就更不是问题,咱们大魏虽然规定女子到了15及笄之后,才可以议亲,可那些猴急的,想要帮孩子谋求一门好亲事的家长大有人在。十三四就成亲的小女子,更是数不胜数。”
“那好啊,既然乔公子是说认真的,就去找我爹提亲吧。”
白瑞雪的声音依旧平静,却着实将乔君千架到了高处,再也没办法下来。
他涨红了脸,大声叫道:“你别后悔!”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白瑞雪很是无奈。
像是乔君千那样的家境,她得绣多少老虎鞋才能攒下来啊。
更何况乔君千这个人虽然张狂了一点,毛病多了一点,可是他的本性不坏。
而且作为家中独子,且身边没有未来的公婆着手欺压,唯一的亲人也是和自己十分投缘的钱夫人。
这样看来,以后嫁给乔君千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今天经过乔君千这么一闹,她的名声就算是臭了,以后还有谁会和她议亲。
白瑞雪心里盘算的周到,一旁的秦忠却是急的抓耳挠腮:“瑞雪你可不能乱答应。这个人明显就是在瞎说的,你要是真答应他了,岂不是毁了自己的名声。万一你爹同意了,以后就算你不愿意都不成。”
“我为什么要不愿意?”
一句反问,成功怔住了喋喋不休的秦忠,以及心乱如麻的乔君千。
后者抓着扇子,指着白瑞雪嗷嗷叫个不停:“你们看,你们看啊,我就说嘛,这女人绝对有所图,她一定是看上了本公子的风.流倜傥和家财万贯了。哎呀呀,这是被缠上了啊,麻烦大发了。”
“最开始说是要娶我进门的可是乔公子,这是大伙都听见的。怎么,乔公子现在要反悔了?”白瑞雪眯着眼睛,锐利的视线中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当她猴耍么?
乔君千这回再不敢胡乱说话,只有些惊惧的如实回答道:“刚刚自然是乱说的,不过现在,我真有心想娶你回家了。”
白瑞雪继续看着他,用眼神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这时候的乔君千,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可能是商贾出身的缘故,不管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乔君千总是习惯用利益来权衡:“你刚刚说的没错,本公子配你的确绰绰有余。刚刚我想过了,平白拿一个女子的婚姻说笑,的确不妥。为了弥补,我愿意今天就登门找你爹说亲。放心,等你过门之后,我肯定会好好待你。毕竟是我后院的第一个女人,总是不会亏待的。”
说完,他大手一挥,果真带着小厮往白家老院去了。
白正此时正在家中切土豆种子,准备一半天的播种。
用来播种的土豆,必须是完好无损,没有病虫害,约莫小孩拳头大小,而且每个土豆上面都会有四五个芽点的。
太大了,用作种子会浪费,太小了则是营养不够。
至于芽点的多少就更重要了,芽点多了,出苗率虽然多,可是出来的土豆苗却是太过于拥挤,养分争抢的厉害,因此也不是最适合播种的。
最好一个土豆切两半,咔嚓一刀下去,左右两边各两三个芽点,嗯,完美。
切好的土豆全都装进一个笸箩里,待会儿播种的时候,再用草木灰裹上,为了防止土豆的破开面腐烂虫害。
白正正切得起劲时,门口一阵吵嚷声响起。
才抬头,便看到带领小厮的乔君千,风风火火的朝他走来。
在乔君千的身后,还跟着好些个看热闹的村民。
这样的场景,将白正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白正问。
人群中顿时有人起哄,大声笑着道:“白先生,这位乔公子是来你家提亲的。”
饶是亲耳听到这样的一句话,白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子,也不顾鼻子上沾染的尘土是多么滑稽,只憨憨的又问了一句:“这位公子来我家有何要事?”
这一次的乔君千,说话的时候可是规规矩矩的。
先是冲着白正,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紧接着在起身后才道:“白先生,鄙人乔君千,乃是京城人士,钱府的大娘子是我姑妈。先前在钱府遇到了你家女儿后,便对其倾心一片,今日特意前来求娶瑞雪,希望白先生能够答应。”
他的话一说完,白正手中的菜刀,便当啷一声,吓落在砧板上。
本来躺在砧板上的那颗土豆,也应声破成两半,滴溜溜滚出老远。
围观的众人齐齐惊呼,白正则是嗖的起身,忙问:“你是说我的女儿,白瑞雪?”
“正是。”
这回,白正终于相信,对方的确不是在开玩笑。
他双手背在身后,急的在原地来回渡步,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
转悠了好一会儿,才张口说道:“我家瑞雪还没有及笄。她今年冬天才满十三岁的。”
孩子还那么小,记忆中,小小的白瑞雪似乎还在他的怀中撒娇,缠着让自己教她读书认字。
怎么转眼间,就要嫁人了?
这也太早了!
“晚辈知道。可是咱们大魏不是有很多女子,都是十几岁就嫁人了吗?十三岁虽然年纪稍小,可是也不算晚。随便看一看,十三岁嫁人的女子大有人在。”
“不行,十三岁还是太小了。”白正连连摇头。
开什么玩笑,他还没和女儿待够,怎么可以让她早早的嫁人,以后想要再见她,岂不是更难了?
想到这,白正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非得死要面子,让女儿活受罪。
好端端的,住在四处漏风的茅屋做什么。
一晃四五年的时间过去了,本来应该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女儿,搞得生分了不算,竟是连见面都很少。
眼瞅着就要嫁人了,再不住几天,以后更没机会了。
不行,他一定得把女儿叫回来住。
乔君千自然不知道白正心里的这点小九九,只当是不乐意他这个女婿呢。
“白先生,晚辈素闻您学问高深,品德高尚,再加上几次和瑞雪的接触,我坚信,她以后绝对是一个好妻子,希望白先生能够成全我们。”
“瑞雪呢,她怎么说?她同意了吗?”白正的思绪终于拽回现实,忙问。
“自然是同意的。”想到刚刚白瑞雪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乔君千就觉得格外满意。瞧啊,他乔公子的魅力就是大,保不准那小妮子早就对他动心了呢。
人家都这么说了,白正这次是真找不到其他理由反驳了。
他不敢拒绝也不敢答应,只在思考片刻之后,打发了乔君千:“这件事情,实在太过突然,我们得好好商量一番才能决定。”
“白先生不急,这次晚辈来的匆忙,没有准备什么礼品,也没有带全媒人和聘书,实在是晚辈的疏忽。等他日,晚辈定当选个好日子,带着三媒六娉再次登门。”
“好说好说。”
双方说定,这件事也暂时告一段落。
等乔君千离开之后,躲在房内的黄氏,和刚刚听到消息,从路家赶回来的白老爷子白文哲,也匆匆跑到白正跟前,不住的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了乔君千在场,白正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铁青的地步,他沉着脸说了句“我先去找瑞雪问个清楚”,便脚步沉重的蹬蹬走远了。
身后的黄氏有心想要跟上,却在注意到自家男人充满警告的眼神后,歇了这个心思。
白文哲没好气的骂道:“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样不知轻重。早就和你说过,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处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更何况,你说的话,他们什么时候听过。就说老二,当初咱们不让他娶秦氏,说那女人太厉害,娶不得,他偏不听,现在如何?搞成这个样子,还不嫌丢人啊。”
黄氏有些不赞同自家男人的说法,悄声嘟囔了一句:“当初要是咱们一直反对,真的搅黄了那门亲事,说不定也没这么多事。”
“妇人之见。”白文哲的火气上来,声音更高了几分,“你怎么就知道,老二听了咱们的话,娶了咱们看上的那个女娃,就一定能过得好?到时候他们闹起矛盾来,还是咱们背锅。倒不如现在的好,左右是他们自己作孽,怨不到咱们头上。”
说到底,老爷子还是担心被儿女嫌弃怨恨。
黄氏性子绵软没主见,本就说不过老爷子,如今见他真的生气,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
左右家中不归她做主,但凡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
她只需要在家中吃好喝好,顾好自己就行了。
隔壁院子里的白清,则是无意间将父母的吵闹全都听到了耳朵里。
如今秦氏早已被送回了娘家,乱糟糟的院子里也终于冷清下来。
只是,没有了秦氏在家,他的小院总觉得冷清的不成样子。好几次从镇上回来,都忍不住想要喊秦氏出来说话。不管遇到了喜事还是烦心事,都早已习惯了和妻子絮叨两句。
可现在,面对冷冰冰的屋子,他一腔话语竟是没人来听。
这么多天,他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自己是那样的想念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