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绘月走到竹溪斋,谢川没来,果品倒是琳琅满目的摆满了一桌。
她领着弟弟雨露均沾的品尝,很快就见晋王穿的上绿下白,像根葱似的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虽然他衣裳穿的糟糕,好在身材欣长,周身洁净芬芳,还是个俊美王爷。
他欠身坐下:“不要多礼,清辉好久不见,都长这么高了,功课怎么样了?”
宋清辉的注意力都在滴酥上,言简意赅的回答:“很好。”
晋王笑了起来,摸了下他的头顶,让黄庭把甜点放到他跟前。
微风吹过,竹叶沙沙响成一片,大雨过后,风也十分清凉。
晋王又看向宋绘月:“你尝尝这紫苏杨梅。”
宋绘月早就尝过了,笑道:“我来早了,早知道应该晚点来,蹭顿晚饭再走。”
晋王笑了笑,起身给她续茶:“那你就吃了饭再走。”
他目光真诚,声音轻柔,仿佛是要感化宋绘月这个顽固不化之徒。
宋绘月仰着脸,认真地看他:“我有心,可惜没肚量了。”
晋王放下茶壶,见宋绘月总是盯着他看,忍不住摸了把脸:“我脸上雕花了?”
宋绘月摇头:“王爷越发俊美,我多看看。”
元元立在宋绘月身后,急的连连咳嗽,怕宋绘月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晋王哈哈一笑,问她:“你找谢川干什么?”
宋绘月简单的说了要给黄文秋求情一事。
“这事简单,我让小八去一趟知府衙门,我新挖了个湖,修了湖心亭,凉爽舒服的很,我们去看看。”
五年前,晋王大约是准备老死在此,开始大兴土木,隔三差五将王府修缮一番,除了前寝后殿未动,其它地方连漆都重新刷过了。
虽然晋王盛情相邀,宋绘月却心如顽石:“改天我再来玩。”
晋王咬牙切齿的抱怨:“你的下回也不知道到猴年马月去了。”
宋绘月垂着眼睛回答:“那就等猴年嘛。”
“混蛋,”晋王笑骂一声,“猴年刚过。”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竹声涛涛,落下阴影,冰山静静融化,凉气缓缓散开,竹溪斋里静谧的人昏昏欲睡。
宋清辉含着糖块,趴在桌上睡着了。
黄庭连忙唤人进来,把他抱到里屋榻上去睡,仔细盖了免得着凉,又吩咐元元进去打扇,免得招了蚊虫。
宋绘月看着黄庭忙碌,倚着椅子靠背,摸了颗杨梅含在嘴里。
酸意在嘴里扩散,她眯起眼睛,把杨梅碟子往晋王那里推了推。
晋王吃了一颗,叹息一声:“我堂堂一个王爷,现在比这杨梅还酸,我还不如银霄呢。”
宋绘月笑道:“谁让您重情重义呢。”
晋王起身,走到宋绘月背后的窗边,像是要拥抱她似的张开双臂,随后原地转身,将两手撑在窗棱上。
刚到潭州的时候,他也只十岁,整个荆湖南路就是一只吃人的猛虎,随时可能将他吞入腹中。
他弱小的只能抱着宋绘月艰难求生。
到如今,他生出巨翼,却不能光明正大的牵宋绘月的手。
“我重情重义,你高兴不高兴?”
宋绘月点头:“高兴。”
晋王感叹一声:“那小八说错了,我还不算热脸贴冷屁股。”
宋绘月连吃了十来粒杨梅,牙齿软的咬不动米糕了才作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晋王说着城中诸事。
说了片刻,宋绘月想起来岳怀玉,问道:“岳枢相家的小娘子想见您,您要不要见一面?”
“她外祖家早就递过帖子来拜见了。”
“那您怎么不见”
晋王睨她一眼:“本王又不是随便的人,岂是谁都能见的?”
宋绘月哈哈笑了两声,听到屋里宋清辉含含糊糊有了动静,就站起来:“没有阿娘陪着,清辉睡不踏实,王爷的席面怎么总是老几样。”
“还不是你爱吃的老几样,你还嫌弃,下次让你吃糠咽菜。”
“糠咽菜是什么菜?我没吃过,正好尝尝。”
晋王啼笑皆非,一边让黄庭给她包吃食,一边道:“不许和小八学着贫嘴,姑娘家像什么样。”
“我可不轻易和别人贫嘴。”
宋绘月带着宋清辉和元元回家,晋王送了一路,在箭道“恰巧”碰到了谢川。
宋绘月连忙行礼:“丈丈。”
谢川先拜了王爷,才看向宋绘月:“你又长高了一些,你母亲的哮症还常犯吗?”
宋绘月道:“没有,还没谢过丈丈送过去的药。”
谢川道:“你的事办好了?”
宋绘月答道:“是,已经请王爷帮忙了。”
谢川又问了她一些近况,银子够不够、宋清辉吃的药好不好、房子要不要修缮等,宋绘月一一答了,才告辞出府。
晋王送她到了角门,站在石阶上,目光一扫,就看到了拿着腰刀,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的银霄。
他起先见银霄眼神定定的往这边来,以为他是在看自己,随后意识到他是在肆无忌惮的看宋绘月。
在宋绘月察觉银霄的目光之前,银霄先低下头去,走到了马车屁股后面。
宋绘月并没有在意他,她早已经习惯了银霄这条尾巴。
让元元照顾宋清辉先上马车,她对晋王道:“王爷,再会。”
说完之后,她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她来去如风,而且是场飓风,将晋王刮的心乱如麻。
狂风过后,晋王看着理直气壮跟在马车旁边的银霄,心里涌起一股怒火。
火没能发散出来,全堵在肚子里,闷、堵、胀齐了,让他险些五内俱焚。
他渐渐压下情绪,呼出一口浊气,转身回王府。
宋绘月的马车晃晃悠悠出了王府大街,刚转过弯,谢舟就将其拦住了。
“月姐儿,别急,我和你说几句话。”
宋绘月的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小八哥。”
“叫舟哥,”谢舟满脸嫌弃,“吴哥、郑哥、王哥,都行。”
宋绘月从善如流的改了:“舟哥,什么话要和我说?”
谢舟低声道:“你有空就来玩,王爷一个人,挺辛苦的,你搬出去以后,王爷总盼着你来,你也不用太避嫌,皇上一时半会不会给王爷指婚。”